再说这制作麻纸和油纸伞的手艺实在也很难瞒得住,这些村民每日里帮他们做活,基本上心里也都已经知道了个七七八八,这时候与其再去费心隐瞒,倒还不如做个顺水人情。
而双塘村的村民显然也很领这个情,在之后的日子里,他们待那樊氏兄弟,便犹如自己村的人一般,对于其他那些鼓腰岭人,也都亲近友好了许多。
“油纸伞嘞,五文钱一把。”
这一日,又有一个双塘村村人在管道边上卖伞。
昨日刚刚下过一场春雨,路面还泥泞着,今日出来卖伞的,便只有他一个人了,村人们要么就是忙地里的活计去了,要么就是在家中造纸制伞。
那樊氏兄弟几人近日接到了一个不小的订单,自家亲戚做不完,便把他们那些老乡也都叫上了,那么多人分一分,计划要在十日之内交货。
听闻这一回找他们买伞的商贾,乃是从洛阳而来,听闻那边雨水多些,油纸伞也好卖。
这官道也不比闹市,能有那车水马龙,绝大多数时候,他们这条路上是没有人烟的,一日之中若是能有十来拨人打从这里经过,也就算是比较热闹的,在这十来拨人里头,约莫得有一半都是冲那离石县去的。
那离石县从前也就是一个寻常小城,现如今往来于那里的商贾行人竟然能有这般多,这事搁从前谁又能想得到。
莫说那西坡村,就是他们双塘村,从前也没谁能够想到,今日他们竟还能做油纸伞卖油纸伞挣钱。
“你这油纸伞怎卖?”
几辆马车远远行来,路边这个村人见了,连忙扯着嗓门开始叫卖。
那几辆马车果然停了下来,其中一辆马车的侧窗被人推开来,一个面容严肃的中年男人坐在车中问道。
“五文钱一把,诸位可是要买,近日时常落雨,买几把油纸伞放在车上也是极好的。”这村人倒是个能言善道的。
“我听闻那离石县的油纸伞也只要五文钱一把,怎的你们这里竟也要五文钱?”前面那个车夫当即道。
“几位郎君见多识广,我们村的油纸伞,正是与那西坡村的罗三郎学来,虽不是离石县出产,质量却也是不差的,不信请诸位郎君细看。”
这一把油纸伞五文钱,原本也就没有太多赚头,那樊氏兄弟早就与他们说好了,村人之间不能相互压价,要不然将来这油纸伞的买卖怕也是不能长久。
那一行人其实也不是有心想要压价,不过就是车夫随口一说罢了,那西坡村太远,既然眼前就有油纸伞,他们要买肯定还得买眼前的。
“我买四把。”车中那郎君言道。
“好嘞,四把油纸伞,二十文钱。”那村人一脸的高兴。
坐在前面的车夫一一检查过了那四把油纸伞,然后便从怀中摸出一小串铜钱,解开串钱用的绳子,数了二十枚递给他。
那村人收了钱,继续在路边蹲守,二十枚铜钱揣在怀里沉甸甸的,整个人顿时又多了几分精神。
前些时候他们村出来卖伞的人原本也不少,只是并非所有人都擅长卖东西,对于一些个老实巴交的村人来说,让他们站在路边叫卖,还不如回去出力气做伞做麻纸。
于是他们果然就回去做伞做麻纸去了,只有少数几个人还会经常过来,其中对于这项工作最最热爱的,便数眼前这一个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农人了。
他很会卖伞,他们家人自己造的伞,现在已经不够他卖的了,所以他最近就从左邻右舍那里拿伞来卖,每卖出去一把油纸伞,他就能挣半文钱。
今日买卖不错,大早上就被他卖出去四把伞,挣得了两文钱,要知道在他们这个地方,许多人累死累活,一日都未必能挣两文钱的。
这还只是一个开始,距离天黑还有大半日的功夫,他心里算计着,今日说不定能卖到十把,若是果真如此,他明天就要给家里买一块肉来吃。
等过了一些时候,官道那一头又哒哒跑过来两匹高头大马,那村人见了,连忙又凑过去兜售他的那些油纸伞:“郎君,可要油纸伞,五文钱一把。”
然而回应他的,就只是一串渐行渐远的马蹄声而已。那村人站在后面看了看马背上的那两个人,倒也看不清他们的面貌,不过他们身上穿着的这种衣服,先前倒也见过一次,据说是从长安城前往太原府送信的差役。
从他们背上背着的包裹来看,这一回倒不像是送信,而是送货,就是不知那里头装的是什么,又是送给太原城中的哪一位。
他却不知,这两名差役这一次却并不是去往太原府,而是在汾州拐了一个弯,穿越吕梁山脉,奔西坡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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