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三郎正与他的几个弟子一起,在地头上给麦子施肥。
这些日子以来,他在自家附近那片荒坡上烧了好些土粪,多是以干草细土为主,中间还掺杂一些晒干的猪粪稻草,加了这些干粪烧出来的土粪堆,那个肥力是很足的,烧出来的气味都不一样,村人都说那味儿好闻,不用说,那就是馋肥料馋的。
那些烧好的土粪堆浇上猪尿以后,就在坡上放着,为了避免雨水浇淋带走肥力,罗用还在上面盖了草帘子。
这时候已经有村人开始后悔当初没听罗三郎的话,在家里养几头猪了,若是能修一个像罗家那样的猪圈,养几头猪似乎也并没有那么麻烦。那猪圈里头的尿水只要能及时排出,最后得到的肥料就不会是他们从前印象中那般脏污泥泞不堪用的模样。
若怕熏得院里发臭,大可以将猪圈修在离自家院子远一点的地方。原本他们村里许多人也是把茅房修在外头的,家里只要放那一两个木桶,常倒常洗便是。
做了这几个月的豆腐,西坡村家家户户,多少也都有一些积攒,这时候便有人动起了要买一两头猪崽回来养的念头。
买两头公猪,也学罗三郎那样,把猪给劁了,一日两顿热食地喂着,最后不仅能得两头肥猪,另外还有那许多的粪肥。
只是眼下这季节,地里头的庄稼正是关键时候,若想养猪造粪,这一时半会儿的怕是来不及。
再说家里实在也分不出那些个人手来,又要种地又要做豆腐的,原本就已经是分身乏术,有些人家里实在是人手不足的,便只好把豆腐买卖停掉几日。
“三郎,你那些猪粪可是要卖?”村人问起这个的时候,便有些不好意思,当初三郎跟他们说养猪,这些人一个个的都嫌养猪这事又脏又臭又没效益,如今竟然又开始打起他家猪粪的主意,着实也是有些没脸。
“你若要,便拿一担豆渣来换两担猪粪,如何?”罗用倒也好说话。
说起来,他那八头猪现在都还比较小,产的肥料不算太多,自家那十来亩地,够是够用了,却也没怎么多。
只是这全村上下,若是别人家的肥料都不够,就他一个人把地里的庄稼种得又肥又壮,待到收成的时候,别人家一亩地只得二百来斤,他一个人就算种出三四百斤,那又有什么意思。
只要他手里有钱,村人家中又有粮食,他罗用若是缺粮食吃了,大可以拿钱去买,又何必死死扒着那点肥料不肯分给别人。
“你若是有多,我便跟你换几担。”村人也不是真的要和罗用抢肥料用,只想着对方如果有多,自己便跟他换几担过来。
之后的日子里,偶有村人担来豆渣找罗用换猪粪。
也有村人花费钱粮请罗用那些徒弟帮忙修猪舍的,自家实在是腾不出人手来,再加上那些人修的猪舍实在也是很好,三五个青壮一起修一个猪圈,也是快得很,为了让这些猪圈能更经得住使用,村人都要求他们把底下的石墙砌得高一些。
修好了猪圈,又买来了猪崽,便有人请罗三郎过去劁猪。
罗用并没有要吃这碗饭的打算,所以对于这个劁猪的手艺,自然也就没有藏私,谁要想看,尽管过来看,赶紧把手艺学会了,下回就不用再找他过来劁猪了。
“嘶!”
罗用一刀下去,身后便响起几道嘶嘶的吸气声,仿佛那刀子是割在了他们身上一般。
“嘶!”
罗用又一刀下去,身后又是一阵此起彼伏的吸气声。
……
“师父,我来试试。”待劁过了几回之后,终于有一个弟子提出了想要自己下手试试的想法。
“行,那你试试。”罗三郎老怀甚慰。
说话的这个弟子名叫刘活,可见其父母愿望之朴素,别的不求,只求他能够活下来便好。
刘活此人其貌不扬,身量不高,长得也有几分瘦弱,年仅二十五,看着却已是三十多岁的模样。
罗用早前跟他闲聊的时候听他说过一些,怀胎不足十月便降生了,又是在青黄不接的早春,营养没跟上,于是后来便长得瘦弱矮小了,他们家那些叔伯兄弟,个个可都长得高壮。
像他这样的,先天后天都有不足,长成这样的体格,也和别人那样背了东西到乡下去卖,定是要比别人吃力,若是能学得了一些手艺,就能轻省些许。
再说罗用的这一批弟子。
大冬天能跑去太原城给人盘炕的这些人,大多都是一些心思活络胆子也比较大的,又能在开春的时候,不贪图太原城那边的生意,及时赶回来帮罗用耕地,说明他们也都是知恩图报,拿得起放得下的汉子。
这些人大多都是当初和许家那三个兄弟一起过来的,后来又三三两两赶过来几个,也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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