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小人在地上扭打成一团,桌子椅子也被踢歪到一边,屋子里的小孩全都围过来看架。那些平日与刘小僖混一块的自然都是看不惯程庆礼的傲慢态度,这会子都在替刘小僖打气,那边与程小子混一块的,其实也都不是好茬,见着人打架全都瞎起哄。屋里一时乱成一团,后来还是夫子在隔壁闻得吵闹赶过来,才把两人堪堪分了开。
等两人被勒令在墙角站定,刘小僖看着程庆礼,又忍不住笑起来。小僖同学从小在村里摸爬滚打样样玩儿,打架自然在行,程小少爷却是在家祖母疼娘亲爱的娇惯,这嫩胳膊嫩腿的实在不适合干架,一场下来可被打得鼻青眼肿。
程庆礼看到刘小僖嗤笑不止,又想冲上去咬人,无奈夫子宽宽长长的戒尺已伸在眼前,只得生生压下火气。
由于屋子里两帮人都指着对方说先动的手,夫子也不能随意决断,每人打了三戒尺,又罚两人各抄百遍《千字文》才算了事。
小孩子打架本就不是大事,打过了受了罚,互相啐一声,就甩头各回各家了。偏程家奶奶钱氏是个疼儿子疼骨子里的,这大早上出门还完整,回来却已是衣服破烂鼻青脸肿的,差点把钱奶奶吓得厥过去,她忙叫来丫鬟拿药打水,还想唤人去请大夫来瞧。程庆礼今个儿本就被刘小僖嘲笑自己娇嫩,现在看他娘如此大惊小怪自然不舒服,直嚷着自个儿没事就跑回房窝了起来。
钱奶奶哪想自家儿子生气,一面喊着心肝儿一面跟进屋,搂着儿子就满眼泪水地怨,“我的儿啊你这是怎了,好好上个村塾也能搞成这样。”
“就是与人打架呢,没事儿……嘶——别碰着我,疼~”程庆礼被他娘搂着碰到伤处,一阵龇牙咧嘴,心疼得钱氏松了手臂眼泪却真直直掉了下来。
程庆礼打小就知他娘是水做的,若不按她意思走她就会哭给你看,这会子只得主动凑近让他娘给他上药。待上了药重新换好衣裳,钱氏终于收住眼泪。
她出了儿子的房门,立刻换了张脸,吩咐厨房晚上多煮些程庆礼喜爱的小食,便叫了外院管事娘子来问话。
外院管事娘子的小孩也在村塾读书,那管事娘子已从自个儿儿子那听得小少爷与人打架的消息,现在受了钱奶奶的召见立时就到了内院候着。
她心里琢磨这是让她得主人青眼的机会,对于钱奶奶的问话无不隐瞒,更是添油加醋把刘小僖说成是一个如何不上台面的坏胚子。
钱奶奶一听这打他儿子的是个从小没了娘的落魄户,更觉自己儿子委屈,立时就想让夫子把刘小僖从村塾踢出去,可读书一事向来由不得女人插手,她也只得憋着等晚上钱老爷回来做主。
对于自己儿子同人打架之事,这程家老爷可不像他婆娘那般大惊小怪。“小孩子打架正常,要不是你和娘整日惯着他,他能如此娇贵了?被人教训了也是好。”
“人家都欺负到我们头上了你还不当回事儿!”此时屋里没旁人,钱奶奶自是撒泼娇嗔,却见她泪眼婆娑地拧着帕子问程老爷,“这都被打得鼻青脸肿了,分明是那小子故意使坏!我们家就心肝儿一根独苗,你这做爹的还不护着他,可是在外头有人了?”
说到这钱奶奶又想起年前程老爷与家里丫鬟偷腥之事,眼泪水立刻就如断线的珠子般掉了下来,“我就知你们男人靠不住,前头保证要照顾我们娘俩,转身又在外头找新鲜的,根本不把家里的放心上。”
钱奶奶越说越是伤心,索性嘤嘤哭个没完。程老爷与他儿子一样最怕自家婆娘掉眼泪,这会子赶忙上前搂着她劝,“哎~我有了你哪敢在瞧别的。”见到钱奶奶狠瞪了他一眼,忙又嘴巴抹蜜地哄,终于把那水珠哄干了,这才保证道,“明个儿我就去找夫子,总不能真让那野小子骑在我们庆哥儿头上。”
隔天程老爷就去了村塾找夫子了解情况。程家请来教蒙学的夫子是隔壁县的生员,姓李。本该去京师参加省试却因为人耿直不愿与县里长官家的一个滑头小子同路得罪了人,断了前程不说还因此被迫流落到外头讨生活。程家虽算不上有权有势,但在汾州县里却是实打实的土地主,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他们也是知道这点,才把这秀才请回家里教书。
李秀才既是耿直之人自不会偏帮哪位,他只说小孩子闹矛盾,打架虽不成体统,教训过也就罢了。
程老爷就知昨晚钱奶奶与他说自家儿子遭人欺负一事是夸大冤枉人,他也想将此事揭过不提,偏家里那位难缠,只得又问,“夫子你看那刘家小子顽劣,坏了学堂规矩,可否……请他离开?”
李秀才一听这话脸就拉了下来,他会答应程家来教书很大程度就是看中程老爷捐钱办村塾的善举,现在程老爷因自己儿子与人打架就要将那小子踢出村塾,可不就让他想起自己曾经的经历。他起身背手跺到窗外,心想果然这天下乌鸦一般黑,他已吃过人家的绊子竟还以为这富人中能有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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