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木小脸儿上都快冒烟了,紧张地闭上眼噘着嫩嫩的小嘴儿照着殷朝暮侧脸亲上来,不料半途杀出一只苍白的手,一边儿一只拎着领子把两个“木木”拖开。
“啊!爸你……”木木一睁眼就开始闹,却在见到手的主人平静表情后自觉消音儿,“大哥哥……额,我自己玩儿啦!”
殷朝暮也是一阵毛,他自从坐上顾疏的自行车就一路别扭,凡是来自那人的问话一律“嗯”“啊”敷衍过去,刚到目的地便跟小木木玩在一起以免直接面对面,却不想顾疏根本容不得他躲。
“顾师兄……”
“跟我过来。”
“哦,好。”
两人驾轻就熟走进书房,顾疏从从容容往桌边一坐,摊开一本金壳的大部头,拍拍身边的座位,“过来。”那语气自然地,就更招呼自家小狗儿一样。
殷朝暮想着“你让我过去我就过去啊,岂不是显得咱层次太低”,脚下磨蹭半天。顾疏眼已不在他脸上,静静把原子笔倒过去用尾端轻轻在书上点着,很像他食指敲击桌面的惯性动作。
“上次亚当斯密的《国富论》没说完,你不想听听我自己的看法么?”
当然想!任何一个学金融的,都有自己一套看法,这些观点又深深影响着他的投资理念。就是为了之后能更好的把握顾疏脉门、料敌先机,他也要好好听听,何况还是顾疏本人亲自讲解。这种机会前世他想都不敢想……可是要坐过去……
“怎么了?”
算了,殷朝暮想着,他还怕什么,死都死过一次了,这人再卑鄙的手段他又不是没见过。
顾疏坐得稳如泰山,殷朝暮坐下时连眼皮都没眨,完全没有在后台那种控制不住的压迫感,不仅如此,也没有殷朝暮想象中的凑近或把手伸过来等行为。他微微放心,又止不住暗暗失望……顾疏根本看都没看他。
“还记不记得亚当斯密最重要的主张?”
“嗯……嗯,是自由市场和……无形之手,对吗?”殷朝暮当时根本没用心听,顾疏这人讲课完全就是一场表演,他听得极投入,甚至忘掉自己要刺探敌情的本意。不过从小练下来的记忆也不是吹出来,尤其上次还被人表扬,他记得很清楚。
顾疏转过头来,静静看着他,眼里黑白分明的色泽软的像水,一个动作就让空气缓缓升温。
“怎、怎么,不对吗?”
像是用了很大力气才移开头,顾疏双眼盯住书页,笔在手中无意识转着圈。“不,很正确。你的记忆一向这么好吗?”
身为一个有职业操守和多年经验的草包花瓶,殷朝暮被人夸从不心虚。但顾疏这两句下来,殷朝暮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了。大概这世上殷夫人和顾疏两个,是他曾经一味追求想要得到认可的顶尖存在,殷夫人是不抱希望了,上一世顾疏与他一见面就冷的无话好说……却不想这一世的赞誉,来得如此轻易。
非常不踏实,就像踩在云端走路,随时都有高空坠落的危险感。
“顾师兄过誉,小时候母亲总让我把他和父亲的棋局复盘,错一个子要抽一下手心,用那种软绳,疼死了!我完全是后天练出来的,可比不上师兄你天生过目不忘。”
顾疏低着头将他手拿起来打开,指尖一点点比过他手心,怔怔看着。殷朝暮被掌心的轻柔力道弄得发痒,缩了一下手,顾疏咳嗽一声,匆匆把书页往后翻过去好几张,语气平稳地说:“嗯,自由市场……你说的没错,这个思想其实在国内还不算主流,但在西方一些资本主义国家,奉行的都是这一条。你知道,当政府过度干预经济,那金融学的意义便削弱很多,因为只有在一个规则相对制衡的情况下,才更能体现操作的价值。而资本主义市场,是相对尊重市场规则的。”
“那大陆实行的宏观调控不是也很有效率么?至少可以把事态控制在一个人为掌控下的度里,不是么?”
顾疏失笑,“是,宏观调控的好处就是这点了。就像小孩子学习的那种带助轮自行车,虽然大大降低了摔倒的危险,可同时也断绝了自由行驶时倾斜转弯的刺激。何况作为一个搞金融的,还是自由市场更值得玩儿不是吗?”他眨眨眼,唇角带笑,“否则我们混什么?”
殷朝暮看他前面一本正经扯了一堆虚的,最后竟来了这么一句,不由好笑。随口道:“所以你更向往资本主义市场,是不是?”
顾疏起身给他倒了杯茶,眼里透出志在必得的光:“可以这么说,只有在资本主义市场,局面才更有意思,当然机遇越大风险越大,足够的筹码是必要的。”
这一句话蓦然让他想起顾疏之后在港岛的兴风作浪、覆云翻雨,心情便不大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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