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疏绝不会放过顾禺。单凭顾禺这败家子儿,真才实学还不如他殷朝暮,除了被那人砍瓜切菜一般下酒,连扑腾都扑腾不出顾疏手掌心儿。无论是作为跟自己从小玩到大的竹马,还是唯一能威胁到顾疏地位的顾家人,殷朝暮都没理由放着顾禺不管。
他与顾疏,迟早得对上,不是他不放过顾疏,而是顾疏根本不可能允许他避开。
“仔仔,来喝咖啡。”殷朝暮转身,殷婆拿了托盘托着那一杯热气腾腾的LUWAK,抬头见他只罩了睡衣、鞋子还没穿上就站在更衣镜前,脸上瞬间从笑眯眯到怒色满布:“哎呀,你这个年纪的后生仔又不听话了,是不?要照镜子也快把鞋子穿上。”说着殷婆把托盘放在花几上就去给他找鞋子,殷朝暮开始还沉浸在对未来的构想中没反应过来,等到冰
凉的脚上触到一个温热的触感,才猛地惊醒,殷婆正蹲在地下为他穿鞋。
佝偻的身子此时还颇健硕,梳洗整肃的发髻虽有几根白发参杂其间,但远非“前世”最后几年那样满头花白,就好像那副一直肖似殷夫人不肯服软的身子终于抵不住苍老的攻势,仅仅只是一眨眼,等殷朝暮注意到,已老得无法挽回。
仅仅十几年而已,十几年后的殷婆,竟在遭遇最大打击后,仍要撑着老迈的身躯,迎接自己最爱的孩子的死讯。殷朝暮突然想到,他是重生到了这个地方,那原先的自己呢?万一不是一个世界,是否自己的死讯,现在已被老人知道了呢。
“姆妈……”
殷朝暮出声才发觉自己嗓子哑的不像话,似乎下一句就要哽咽出来,殷朝暮赶紧闭嘴。自从父亲过世后就再没敢哭,倒不是他心智坚强,而是殷夫人不喜。
“仔仔?”殷婆一丝不苟帮他套上毛茸茸的拖鞋,就着蹲下的姿势费力仰起头来,脸上是对孩子的宠爱。殷朝暮勉强扯出个笑容,故意撒娇耍赖道:“妈子妈子,你对暮仔最好啦,暮仔以后接了殷家,妈子再不用做这些活计啦,好不好?”
粤语中妈子是对母亲比较近的称呼,类似于妈咪。殷婆虽是殷朝暮乳母,一把屎一把尿拉扯了他十八年,但到底殷家门规森严,又有殷夫人那样的能人驭下,殷朝暮万万没胆子撒这娇痴劲儿。殷婆在殷家兢兢业业做了这许多年,早把殷朝暮当亲生儿子,此时听他说得诚恳,一双漆黑眸子满是认真,心里又酸又满足,眼眶便忍不住有些红。
“仔仔瞎说八道,烧到啪呆(傻瓜)啦~你有这份心就好,姆妈晓得的,千万别再说啦,姆妈为仔做嘢(做活)有相干啊(没关系的),姆妈心甘的,叫夫人听到,又一通训……”殷婆边骂边拿手抹眼眶,嘴咧着根本合不拢似的,语无伦次地叮嘱别在殷夫人面前喊“妈子”。殷朝暮其实明白就是喊了他母亲也不会有什么想不开,只是一个称呼,殷婆就欢喜成这样,他只觉愧疚得恨不能往死里扇自己一巴掌。
这边殷婆哭哭笑笑,那杯LUWAK他自然也不会去碰,倒束了手不知该说些什么话。殷朝暮其实很会哄人,男人女人老人小孩,他都哄得来,只是殷婆待他不同,此时又满腔愧疚没法出口,反倒尴尬地不知如何是好。正慌着,那边一个下人来喊。
“少爷,顾家少爷给您的电话。”
殷朝暮跟殷婆交代下,便去隔壁间接了电话。殷氏老宅原先按殷夫人意思,电话线是分开的,除了内线有一条,还有两条外线。殷夫人早年留学法国,观念先进,说是儿子长大了便不该同用宅子电话,这样外面
有人找也不必过家中人这一路,算是彻底拥有了自我空间。因此这部外线算是专属于殷朝暮的,知道这号的都是些狐朋狗友,例如顾家败家子顾禺。
“日安,阿禺吗?什么事劳动大驾来找我这个闲人?”这个朋友倒是他为数不多的知交之一,“往后”两人还结成阵线共同抗衡过顾疏,只可惜他俩也算难兄难弟,最后他自己是死了,顾禺也没好到哪里去,被顾疏早早发配到国外,相当于驱逐出顾家门庭。
那边一阵嘈杂,隐隐约约听得到各种不入耳的咒骂,想是些混乱的酒吧地方,还模模糊糊听到女人的浪笑。殷朝暮皱着眉将听筒拿远了些,顾禺明显和平时懒洋洋不同的声音略带急躁地传了出来:“暮暮,你小子身子骨儿没事了就给老子过来,城西路末日黄昏,快点来。”
说完咣当一声挂断。殷朝暮想了想,大致回忆起自己十八岁那年确实有过一场车祸。
他当时收到大陆京都某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便以死相吓缠着殷夫人要去内陆发展。但这场车祸倒还真是个巧合,当年的殷朝暮有心没胆,不过是口上说说而已,却不想真遇了车祸,在床上躺足几天。若非这个巧合,殷夫人是不会妥协放他走的,而当时他怕疼怕苦,借机多躺了几日,正是那几日里,顾禺跟些地痞流氓起了争执,据说还被小报记者拍下,还是最后顾家当家人出手拦下此事。事后那小子让他老爹禁了一个月的足,连他去大陆都没来送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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