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好灵巧的心思。”独孤媛凤嘴上赞着,眼里却是不屑的。只昭妃,越发觉得令狐瞳兮灵思巧慧,她没想到瞳兮居然会懂得用这个法子做出气球来,古人之智慧诚不可轻视。
瞳兮同独孤媛凤各领一队,平日里在太后一边的便为太后助威,而与令狐一族相近的便为瞳兮助威,看起来声势不相上下,这便是独孤媛凤和瞳兮给慕昭文的警示,她聪明的自然知道自己的家世是没法和眼前两位相提并论的。
当然独孤媛凤和瞳兮之间也有彼此的较量,后宫从来不是忍气吞声的地方,该让人明白你地位的时候,你就得让人明白,让她们怕着你,不敢随便乱来。蹴鞠这种竞技的比赛最适合用来宣扬人的立场了,瞳兮平日不敢压过独孤媛凤,可既然是比赛,那她便可以认真了。
瞳兮这一队目前以三个进球领先,她一向是擅长这个,并且不怕独孤媛凤的,更不能在众人面前示弱,让本来想靠拢自己的人转而投奔了独孤媛凤。什么“燕归巢”、“斜cha花”、“风摆荷”、“叶底摘桃”、“玉佛顶珠”、“双肩背月”、“拐子流星”只要叫得出名的花样,她都能玩,引得场上喝彩声不歇。
“瞳兮姐姐。”瞳兮的一位族妹大声的叫着接过从风流眼里过来的球,一脚将球传给瞳兮,可惜她的准头不行,眼看着那球呈抛物线就要落在瞳兮的身后,如果那球落了地,瞳兮这队便要扣上一份,只见她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似的,身子跟梭子一般,迅速的扭转,右腿向后一勾,腰向后仰,头几乎要触到地了,那球接着她脚上的力量,擦过她的头顶准确的飞入了风流眼。借着这力道,她的右腿继续到划,带着裙摆疾速的在空中翻了个跟斗,那碧水色的裙子便舞出了一轮明月,她则稳稳的立在了地上。
众人先是被那jīng彩的一幕给惊住了,四周无声,见她落地,姿态又甚美,正要喝彩,便听到了太监唱“皇上驾到”。瞳兮开始脸红,随众人跪地请安。
天政帝叫了声“平身”,也没说什么,在御座上坐了下来,让她们继续,可是瞳兮再也恢复不到先前的水平,而独孤媛凤跟吃了五石散似的,活力四she,差距很快就追了上来。
直到半刻后晋王妃的出现。她出现得很低调,但是独孤媛凤和慕昭文等的都是她。她含羞带怯丝毫不见今晨的英姿飒慡,偷偷的瞄了一眼天政帝,悄悄的站入人群。
瞳兮暗道,可怜偷qíng都学不来掩饰,想当初她那个大家族的人,偷qíng那可是高手,压根儿看不出来的。
瞳兮因为这个而分神,结果被独孤媛凤带着愤怒踢来的球给打个正着,且还是打在她的左眼上,她被击倒在地,众人都涌了过去。
她的眼睛火辣辣的疼,心却是放松的,不用在天政帝面前蹴鞠,她觉得就算被球击了也是值得的。
只是人算真的不如天算,瞳兮被某人抱入怀里的时候,她就后悔了,这个人的味道她避之唯恐不及,白地五爪金龙就这样印在眼前,躲也躲不掉。
她浑身僵硬的蜷在天政帝的怀里,双手不敢圈住他的脖子,只好藏在袖子里握紧拳头,担心自己会不会摔到地上。
“传太医。”他的声音即使在这种时候,也冰凉得可怕。
瞳兮在长信宫的偏殿接受了太医的问诊,天政帝放下她就离开了,让她着实松了口气。独孤媛凤这一脚也踢得太狠了,她的眼眶已经发紫了,看起来十分的滑稽,估摸着半个月都不能见人。
瞳兮躺在彤辉宫的chuáng上,又惦记刚才的事qíng,晋王妃的出现,还不知道有没有好戏看。后宫的娱乐不多,瞳兮十分爱看这种戏。
她不习惯躺在长信宫,所以太医问诊后,她就离开了,等束帛她们回来才知道那场戏的结果。
“怎么?”瞳兮因为脸疼,所以格外需要分散注意,束帛进来的时候,她才迫不及待的出声。
“娘娘离开后,太后便让晋王妃顶替你的位置,可是晋王妃再三推脱,说身体不适。”
瞳兮笑了出来,这个晋王妃看起来也是很直慡的人,“皇上的表qíng呢?”
束帛一下就蔫了声,“奴婢没敢看皇上。”
瞳兮不怪束帛,天政帝那张脸虽然长得俊,但是没几个人敢直视的。
“后来,晋王妃身边的人起哄,说她平日玩蹴鞠玩得十分好。皇上发话,才解了晋王妃的围,太后的脸色十分难看。”束帛继续。
“昭妃呢?”其实瞳兮最关心的是昭妃。从这件事,她很想知道昭妃的态度,从这两个月的观察来看,慕昭文几乎是与世无争的,瞳兮可不喜欢她的这个态度。
“昭妃娘娘的脸色看不出来高兴还是不高兴,只是她一个下午都没往皇上那处瞧,所以奴婢估计她也是在意的。”
瞳兮拍拍束帛的手,她身边的人果然有两把刷子,居然这样也能看出昭妃的不同,只要皇上和昭妃同时在场,以前都是眉来眼去的,今日果然还是有不同的。
瞳兮既然知道了昭妃在意天政帝,这便好办了,她不想斗,或者伪装的不想斗,她都会将她bī得不得不斗的。
没有对手的人生是十分寂寞的。
杨柳枝
晚间,太后和皇帝宫里的首领太监带着慰问的礼物前后到了彤辉宫,直看得齐云满脸yīn云。
瞳兮藏在云帐后,不想让人将自己这副滑稽模样看了去,天政帝不来,她心头顿时舒了口气。
“娘娘可好些了?”齐云在帐外低低的问候。
瞳兮摸了摸脸颊,“不怎么疼了,姑姑。”瞳兮顿了顿,“姑姑,有心事么?”除了天政帝她对于其他人都很敏感,即使一个小小的叹息,或者语气微微的低沉,她都能辨出。
“娘娘,皇上不来探慰,你不觉得这不妥么?”齐云语气里的担心越发的明显了。
瞳兮初时只顾着松口气,如今想来,有些事确实该想想了。
齐云见瞳兮不说话,又看不见她的表qíng,便只好继续,“娘娘刚进宫的时候,哪怕是风chuī了一下,皇上都是要亲自前来的,以前皇上时不时也来彤辉宫坐坐,可是如今,如今……”
齐云不说完,瞳兮也是明白的,他如今除了临幸的时候,从不曾踏足彤辉宫。“皇上,他不是上月也来了彤辉宫两次么?”瞳兮想安慰自己。
“娘娘,昭妃也是啊。”齐云不容瞳兮有丝毫幻想,这个后宫最容不下的就是幻想。
瞳兮可以欺骗自己,天政帝好歹也是照顾自己的,可是从她回宫到现在,实在看不出有宠妃的样子。齐云姑姑不知道的,便是在她还没有被迫离开宫廷前,瞳兮已经能感到天政帝对自己的冷落了,那时候他对待自己的方式就已经越来越粗bào了。
他同自己不再言语,不再有温qíng,留下的不过是夜里无穷的折磨。“姑姑,我知道了,我想休息了。”
瞳兮这一次修养了足足半个月才踏出彤辉宫的大门,这期间独孤媛凤还亲自来看过一回,昭妃来过数次,只是天政帝从没来过,那日后连宫里的太监也没遣一个过来。
“娘娘要去御花园走走么,闷在屋子里这么久了?”玄纁在一旁劝道。
“唔,本宫打算一个人走走,你们不用跟了。”瞳兮心里闷得慌,虽然怕见天政帝,可是到他真的这般冷落时,心里便知道自己该做点儿什么了,毕竟在这后宫离开了圣宠,什么都将消失。
五月末,瞳兮喜爱的牡丹早就褪去了颜色,只留下满目如火如荼的石榴花,可是瞳兮偏偏觉得石榴花俗艳不堪,加上夏日的热làng已经开始一波波的袭来,映上红艳艳的石榴,让人觉得整个心都放在火上烤一般,热得难受。
瞳兮出门时,正瞥见琼华在打理庭前花卉,不由驻足看了看,她给花卉拭灰的姿势不够优雅,她的侧面不够美丽,她的身姿也不算端庄,她没有一丝胜过金慧绯的地方,更不可能胜过琯桃,可是为何成功的偏偏是她?
瞳兮很喜欢从失败处寻找教训,可是对天政帝的喜好却不怎么理解。难道皇上就喜欢这种小家碧玉般的女子?她又联想到昭妃出身也不算太高,但是她虽然出身不高可是行事做人却处处透着大家的气质,瞳兮越发的想不通了。
再联想到自己,德、言、容、工无一不好,甚至还无妒无忌到皇上的乱伦丑事也为他遮掩,还为他提供方便,为何,为何结果却是这般?
她从来就没看懂过天政帝。
瞳兮在园子里缓缓的踱着,一团糟的思绪被风里送来的一阵笑声给打乱,她藏在浓浓的柳荫里,看着对面的那一男一女。
昭妃坐在秋千上,好不矜持的笑着,这种笑在瞳兮看来是万分不妥的,对于一个应该雍容端庄的妃子来说,她笑得太过于放肆了,瞳兮从不曾这般大声的笑过,最多只是用娟帕抿抿嘴角,她凝着眉,甚至想不起自己何时曾这般开怀大笑过。
不过让瞳兮这般注视的却不是她的笑,而是天政帝正在后面为她推着秋千。夏日的阳光将他素来冷硬的棱角也缓和了,瞳兮觉得眼前这个人并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天政帝。
那双握着天下至高权柄的手,居然在为慕昭文推着秋千,有那么一霎那瞳兮都想出去制止了,皇上乃天下至尊岂能做如此之事。可是转念又想到独孤媛凤,她是否也正是看不得这些才不得不将自己接了回来。
只是,这一幕实在是太美了,让瞳兮都觉得羡艳了。
她们在哪里玩了多久,瞳兮便在柳荫里站了多久,直到他们联袂离开,她才鬼使神差的走过小桥,鬼使神差的也坐上刚才昭妃dàng的那个秋千。
瞳兮,不记得自己有过dàng秋千的记忆,印象中父亲一直是不苟言笑的,喜欢女儿家端庄娴雅,秋千在令狐府是从不曾存在过的。父亲和母亲似乎也从没有过这种温qíng的时候,相敬如宾不正是天下夫妻的样子么。
“奴婢给贵妃娘娘请安。”一个甘甜的声音打断了瞳兮的沉迷,她仿佛被火烧似的弹下秋千,涨红着脸,不相信自己居然在羡艳昭妃,进而怀疑自己的父母,印象之中父母从没红过脸,尽管父亲姬妾也有几房,可从没轻待过自己的母亲,瞳兮还是觉得母亲那样的女子才是一家主母的风范。
而天政帝与慕昭文之间的狎昵,那应该是夫与妾的相处方式吧,瞳兮并不想做妾。
瞳兮屏着气不说话,打量着眼前身着樱糙色软绸宫裙的女子,发髻上不过斜cha了一支蓝宝石蜻蜓头花,这模样作为一个主子可真算是寒酸,齐云姑姑都穿得比这体面。
“起来吧。”瞳兮总算是缓过劲儿来了。这女子一抬眼,瞳兮便认出她是余宝林,虽平日只是远远的见过,瞳兮过目不忘的敏慧却让她立马认出了她。“是余宝林啊。”
余润珠激动得眼泪汪汪的,仿佛压根没想过瞳兮会记得她。“是,正是奴婢。”这宫里正三品以下都算小主,做不得一宫的主子,不得宠的自卑自怜一点儿的便遵着本分自称一声奴婢,但是得宠又自视甚高的也越矩自称嫔妾,这也无人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