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有文章不落窠臼、文不加点,便有文章词不达意、不堪卒读。
比起佳文,嚼之无味的策论却是极好选出。
“通篇阿谀之言,空洞乏味,没有半分可取之处。”
“博士买驴,通篇废话,可笑至极。”
阅卷官皱着眉,取出两份策论,正是言之无物的“典型”。
字写得尚可,文章看似花团锦簇,内容却经不起半点推敲。几名阅卷官都画了大叉,意见出奇的一致。其中一人更是从卷首划到卷尾,通篇横贯两道红色粗痕,足见厌恶之情。
“这等胸无沟壑之人,岂能金榜高中。”
杨瓒的策论四平八稳,然引经据典,仍算言之有物,被阅卷官评为中上。两份满纸“荒唐言”的策论,直被视为不可一观之物,评选完毕既被弃在一旁。
“庸碌之辈,为官也无建树,理当黜落!”
实事求是的讲,这两名贡士并非没有实才,否则也不会春闱中榜。只是运气太差,没能领会考题的深意,以为多说好话就能安全过关,待殿试面君再一鸣惊人,大放光彩。
可惜的是,梦想很丰满,现实太骨感。
卷子到了阅卷官手里,齐齐被画了大叉。经马文升、韩文过目,殿试的门差点关闭。
“着人去贡院传话,收了这两人的腰牌,后日的殿试名单,划去他二人。”
“马冢宰,这恐有些不妥。”
“让这等蠢笨不堪之徒面君才是不妥!”
“可……”
侍讲还想再劝,马文升却不再理他。
韩文做了回好人,道:“这两份策论实是不堪入目,不足取。”
“下官也知。然此事干系不小,”侍讲小心道,“贡院那里可能缓一缓?”
取走贡士腰牌,打落殿试名额,实在不是件小事。舞弊倒罢,实情却非如此。主考官和阅卷官不以为意,两名翰林却不敢担这份干系。
韩文皱了皱眉,好人做到底,同马文升商量几句,后者终于松口:“也罢,暂且不收他们的腰牌。”
纵使许其面君,有这两份策论在,天子也会不喜。殿试后必打入三甲,排在最后。
侍讲擦擦汗,总算松了口气。
韩文似想起什么,忽然话锋一转,问道,“尔等阅卷时,可留心有保安州贡士的策论?”
保安州?
几名阅卷官面面相觑,不解其意。
韩尚书祖籍洪洞,和保安州实在是八竿子打不着。就算要“照顾”同乡,也该是山西贡士才对。
“保安州……倒是有一份。”
两名阅卷官忙回身翻找,没过片刻,便将杨瓒的卷子找了出来。
之所以这般容易,和杨瓒勤练台阁体不无关系。
接过试卷,韩文笑了笑,问道:“这份策论是中上?”
“回司徒,此篇策论行文拙朴,初读不会令人眼前一亮,细品之下,实是持之有故,言之有物。不为上上等,也可为中上。”
韩文没说话,直接将卷子递给马文升。果然,看到规整熟悉的台阁体,马尚书崩不住乐了。
几名阅卷官满头雾水,更是不解。
“尔等可知,做出这篇策论的贡士年约几何?”
猜年龄?
“观其行文,应已是而立之年。”
“再猜。”
“不惑之年?”
总不可能是半百耳顺吧?
春闱贡士也没这么大年龄的。
“不及弱冠。”
什么?!
风过烛火,焰心跳动,室内一片寂静。
八名阅卷官瞠目结舌,皆风中凌乱,步调很是统一。
见状,韩文也笑了。
“今上求贤若渴,这样的良才美玉,自不好在我等这里埋没。”
话一出口,众人便知晓韩尚书的打算。
心下思量一番,都没提出异议。
年不及弱冠便有这份沉稳,早生几十年,当可同杨大学士分庭抗礼。
既然两位尚书达成一致,都有举荐此人的意思,他们又何必讨人嫌?
再者言,复试策论呈送天子御览,本就是特例,多一份少一份实无大碍。谁又能鸡蛋里挑骨头,非要辩出个五四三二一来。
“如此良才,自当举荐。”
几人颔首,笑容里都带着意会。
马文升和韩文也不避人,大方将几份策论收起,唤来一名小黄门,将诸事安置妥当,当夜便歇在值房。
次日,弘治帝难得上了早朝。
朝议之后,三名阁老和六部尚书齐聚奉天殿西暖阁,和天子一同观览呈上的几篇策论。
谢丕和顾九如的最为出彩,第三个被天子夸赞的却不是董王已,而是闫璟。其后,崔铣等人的策论均被一一评鉴,言辞深刻者多得赞誉。
翻到杨瓒的文章,弘治帝微微皱眉。
不是说不好,而是比起之前几篇,的确有些差距。
“马爱卿。”
52书库推荐浏览: 来自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