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瓒无语,他就是掉进绳套的兔子!绑住不算,还主动帮忙,系得更紧。
一口气憋在嗓子眼,只能提醒自己,眼前这是锦衣卫,没有什么不可能。
转念一想,忽又笑了。
反手勾着顾卿下巴,眉眼弯起。
“得一代国色,瓒何需退路?”
夜风拂过,袍角微动。
正觉扳回一局,双脚骤然离地,丝缎般的长发覆上肩头。杨瓒眨眨眼,终于明白,和锦衣卫掰腕子,输赢都要付出代价。
作与不作,都得“死”。
沉默半晌,越过顾卿肩头,看着渐远的梅树,杨瓒眼珠子转了转,圈住顾卿颈项,对着屋檐上的某几位挥了挥手。
他都能发现,顾伯爷不会不知。
安然在此,唯有一个解释,这几人深得顾卿信任,百分百的心腹。
两人消失在廊角,藏身暗处的护卫依旧僵硬,仿佛同墙壁廊柱融为一体,直到地老天荒。
今夜之事,虽有些惊世骇俗,于众人来说,却不是不能接受。
做夜不收,在草原上和鞑子拼命,刀口舔血的日子,有今天没明日,生死都置之度外,世间事,再算不得稀奇。
伯爷不过是找了个男人,算得了什么!
更何况,被抱进屋内那位,不及弱冠即登科探花,短短一年便升至四品,深得两代天子信任,行事不拘一格,实非寻常人。
抓抓脑袋,壮汉们冒出同样的念头:伯爷到底是伯爷,即便是找男人,也要找最与众不同那一个,当真是不服不行。
仰望银月,马长史连声叹息。
骤然觉得,之前所想,当真是杞人忧天,傻得不能再傻。
担忧杨佥宪实无必要,老侯爷才最该同情!
伯爷是亲儿子,没办法。冷不丁多出这样一位儿婿,心脏不够强,当真撑不住,九成九会一头栽倒,轻易爬不起来。
室内烛光熄灭,艳-色-无边。
屋顶护卫吸吸鼻子,继续吹风。
月明星朗,夜--色-正好,却有人注定无眠。
正德元年,十月己亥,还京第三日,杨瓒方至吏部签文,后至有司交还腰牌,请发新官服。非是杨御史故意拖延,实是有难言之隐,无法说于人知。
“朝服,公服,常服,官靴。”
针宫局掌印太监仔细核对,看到落款是谁,半点不耽搁,立即寻到簿册,交代织工,他事暂且放下,先为杨瓒赶制官服要紧。
“罗公公,朝官的公服为何发到针宫局,别不是哪里弄错了?”
“糊涂!”
针宫局掌印瞪眼,给了徒弟一个脑蹦。
“旁人自是如此,这位能一样吗?”
“小的不明白,您老给说说?”
“你个猴崽子,属滚刀肉的!”罗公公气乐了,离开织造房,袖着手,站在廊下,道,“御前伺候的几位,你可都见过。”
小黄门点头。
“那几位都本事了得,比得上先帝时的宁公公和扶公公。”
针宫局掌印太监点点头,道:“这位杨御史,可是连张少监都要陪笑脸的人物。刘少丞威风吧?抽两顿,一声不敢出,见面还要先弯腰问好。”
“嘶——这位竟这么厉害?”
“不然,你以为咱家会让下边赶工?”罗公公又给了徒弟一个脑蹦,“天子口谕,杨御史的官服全交针宫局,官帽朝靴都交巾帽局。这样得-盛-宠-的人物,历朝历代有几个?”
小黄门又吸一口凉气。
四品的言官,竟和驸马宗室一个待遇?
“规矩都是死的,人却是活的。天子一道口谕,不合规矩又如何?”
罗公公拍了拍徒弟的头,道:“咱家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你好歹和咱家一个姓,七拐八绕的亲戚,有个师徒名分,想在这宫里出头,好好学着点吧。”
“谢公公教诲。”
“得了,去织造房看着点,活计做完,你亲自给杨御史送去。”
“谢公公提携!”
“杨御史现居长安伯府。”罗公公咂咂嘴,似有几分不解,旋即抛开,“长安伯是北镇抚司同知,管着诏狱,府里的门房八成都是锦衣卫。你过去时千万机灵点,别惹麻犯,更别浪费了天降的好机会。”
“是!”
得知送官服的是个小黄门,针宫局的几个佥书掌司都是撇嘴。
“掌印太偏心了点。”
“得了,人家是亲戚,还有师徒名分,咱们比不得。”
“啧!”
“老小都是-阉-人,断子绝孙的货,什么好事!”
“快闭嘴,你不想活,别带累旁人!”
罗公公出现在门口,房内登时安静。
先前说嘴的几人,都低着头,穿针引线,半点不敢出声。
正德元年,十月庚子,万寿圣节。
天子御奉天门,百官具朝服,行五拜三叩头礼。
“天子敕,不受贺,免官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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