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万寿当日,献俘本是美事。万一囚车被掀翻,造成混乱,继而传出流言,好事也会变成坏事。
押送之人,必问失职之罪!
囚车周围的混乱,城头上看得一清二楚。
听闻回报,朱厚照竟没有发怒,仅是表情微冷,令众人很是意外。
“陛下,”杨瓒拱手,道,“此人狡诈,是臣思虑不周。还请陛下应允,由臣前去,向众父老解释清楚,免被贼人蒙蔽。”
“杨先生,下边正乱。”
“臣请陛下恩准。”
朱厚照摇头。
这个关头,谢迁忽然走出,行礼道:“陛下,贼人话中所言,臣知详情。如陛下恩准,臣请同杨御史一并前往。”
“这……”
朱厚照略有迟疑。
下边乱成这样,解释能行得通?
“请陛下恩准!”
当着文武群臣的面,谢迁杨瓒下拜,执意前往,朱厚照为难片刻,到底点了点头。
“谷伴伴,你同谢先生杨先生一起去。另外,告诉牟斌,调锦衣卫护送。”
“奴婢遵命!”
口谕下达,谢迁杨瓒再行礼,步下城楼。
文臣看着宫城前方,心思难辨。武将惊疑不定,尤其掌管京卫的五军都督,心惊之外,都很是难堪。
天子令锦衣卫随行,莫不是对押送囚车的京卫心生不满?
想起联手-打-压-入京卫军,抢来献俘之事,就为争功,几名都督都是心中发沉。
闹不好,功劳不得,祸将临头。
行到城下,杨瓒落后谢迁半步,低声道:“多谢阁老!”
“老夫是为余姚谢氏,杨御史无需如此。”
“无阁老出言,下官断难全身而退。阁老仗义相助,下官感激不尽,镂骨铭肌。”
闻言,谢迁表情和蔼几分。
“杨御史之言,老夫记住了。”
杨瓒没有再言。
同聪明人说话,当点到即止。说得太多反而累赘,甚者,还会适得其反,得不来好,反被厌恶。
南下之前,谢阁老请他过府,赠他一副石棋。其中深意,时至今日,杨瓒也未能全部知悉。
牵扯到余姚谢氏,稍有不慎,便会同谢迁发生龃龉。朝中地方必会有人乐见。好在杨瓒不是笨人,前有李阁老提点,后有天子相护,加上锦衣卫相助,化解这场突来的危机,应该不成问题。
今日之事,也是对他的教训。
自信可以,绝不能过于自信,甚至于自大。
早知谢十六狡猾,就该料到,他不会安心上法场。如事先有所提防,绝不会这般措手不及,更不会引发这场混乱。
两人身着赤色朝服,戴梁冠,束金玉革带,佩绶悬玉。两侧是着大红锦衣,戴金缘乌纱,佩鸾带,手按绣春刀的天子亲卫。
有百姓见到这一行人,当即让路。
唯囚车周围,依旧嘈杂。
立在城头,朱厚照眼珠子转转,忽对张永道:“张伴伴,朕记得城楼上有鼓。”
“回陛下,确有。”
“擂鼓。”
什么?
饶是习惯天子神来之笔,也没想到会神成这样。
张永愣在当场,不知该应诺,还是出言规劝。
奉天城门之上,确有数面皮鼓。上次敲响,还是瓦剌兵临城下。今日万寿圣节,天子竟要擂鼓?
“张伴伴。”
朱厚照皱眉,张永立时打了个激灵。不敢再做迟疑,带着两名小黄门,走到鼓架下,撸起袖子,亲执鼓锤。
此情此景,落到文武眼中,都是诧然色变。
“陛下,万万不可!”
刘健当先出言。
城楼之上,阁老尚书距天子最近。见张永要击鼓,哪里会不晓得,这是圣上有命。
平时胡闹,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当着京城万民,绝对不行!
“陛下,万寿圣节,鸣鼓不祥。”
李东阳也不能保持沉默。
太宗皇帝迁都神京,城楼立鼓,是为明警来敌。
这个时候敲响,算怎么回事?
朱厚照犯了倔脾气,八匹马也拉不回来,主意已定,压根不听劝。再者言,不许城楼鸣鼓,并未记在祖训,他更是没了顾忌。
“两位相公无需多言,张伴伴,擂鼓!”
“陛下!”
刘健额角鼓起青筋,胡须都要-炸-开。
朱厚照做太子时,很是畏惧刘相公。年岁虽长,地位也发生变化,记忆仍无法彻底抹灭。
见刘健吹胡子瞪眼,下意识绷紧了神经。
李东阳见状,忙拉住刘健衣袖。
万民之前,万不能逼迫天子。否则,之前的劝说努力俱会付诸东流。况君臣有别,无论是否出于好意,此举都是万分不妥。
刘健被李东阳拉住,张永抡起胳膊,鼓声立时敲响。
浑厚的声音,破开长空,穿透云层,在神京城中回荡。
52书库推荐浏览: 来自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