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横焦急的呼声,城墙上骤起的喊杀声,全部变得模糊。
他的眼里,只有狞笑的鞑靼,以及迎面飞来的利刃。
“啊!”
惨叫声中,鲜血飞溅。
温热扑面,铁锈的味道充斥鼻端。一瞬间,朦胧的喊杀声变得清晰。
杨瓒退后半步,发现自己没有受伤,对面的鞑靼,低头看向胸口,满脸不可置信,向后栽倒,就要跌落城下。
人在半空,壮汉莫名悲愤。
他XX的,城头也有冰块!脚滑要命啊!
行动快于思考,杨瓒匆忙上前,抢在最后一刻,握住剑柄,收回宝剑。
未及注意脚下,同样滑出半步,位置没找准,直接撞上长梯。
梯子撞倒,人也险些飞下城墙。
半身探出墙垣,惊魂未定,冲到喉间的酸涩消失无踪。先时的恐惧,随之削减大半。
这一幕,尽数落在众人眼中。
军汉眼里,风吹能倒的杨御史,竟仗剑杀敌,一击毙命,简直不可思议!
杀一个不算,完全不惧危险,奋不顾身,徒手推开长梯。
“佥宪威武!”
“佥宪英雄!”
杨瓒的举动,立时-激-发-明军豪情。
士气再起,杀声震天。
仅凭百人,就牢牢守住城头,硬将攻城的鞑靼压了回去。
镇虏营激战时,消失数日的顾卿,率百名骑兵,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慕田峪。
别部额勒率大军出击,隘口仅留二十余人。
顾卿一马当先,冲破守卫。骑兵左砍右杀,最后仅留一个活口。
“要杀便杀!”
壮汉被按跪在地,意志坚定,满面不驯。
顾卿没有浪费口舌,甩出五鞭。壮汉被抽出满脸泪花,当即吐口。
“出关!”
别部额勒领大军叩边,部落老少不会留在草原。纵然没入边镇,也不会相距太远。
只要找到部落,无论是杀是困,都将截断别部后路。
“放火烧帐,牛羊皆杀!”
寒冬腊月,没有遮挡风雪的帐篷,失去全部牛羊,几无生路。
此举的确残忍。
然看到慕田峪中惨景,见到倒伏在雪中的军民,心中最后一丝怜悯,也将消失无踪。
别部额勒决心攻占镇虏营,不惜亲身上阵。分毫不知,一支明军冒险进入草原,部落正将起火,后路已被截断。
☆、第139章
镇虏营外,明军和鞑靼鏖战半日,仍坚守不退。
连遭重击,西侧城门半面被毁。
见到缺口,鞑靼骑兵如嗅到血腥味的鲨鱼,挥舞弯刀,将要涌入。
百名役夫挥舞木棍,抛出石块,甚至抱起火雷,扑入鞑靼之中。
轰然巨响,血肉飞溅。
众人以命相搏,方拼死挡住缺口,将鞑靼赶出城外。其后拆掉房屋,搬运木材门板,堆到雪上,总算将鞑靼挡住。
攻城锤半进城中,被役夫堆雪浇水,竟牢牢堵住缺口,拖延住鞑靼进攻的脚步。
谢丕镇守的西城门,是鞑靼主攻方向,承受压力最大,死伤最多,几成不存之地,祸迫眉睫。
顾晣臣指挥的北城门,以及杨瓒镇守的南城门,同是险象环生,伤亡惨重。
未时末,接连有鞑靼登上城头,守军悍不畏死,拼命抵挡。
弓箭折断,石块耗尽,伤兵无法继续杀敌,竟不惜性命,抱住鞑靼跃下城墙。
以命换命,同归于尽。
如斯惨烈,方才挡住最猛烈一次进攻。
背靠墙垣,杨瓒手握宝剑,脸色愈发苍白,艰难的喘着-粗-气。
胸中像有一只风箱,不停的拉动。
每一秒,耳际都似有重锤击下。
耳鼓震动,脑中嗡嗡作响。
视线模糊,疼痛从胸口蔓延至喉咙,张开嘴,声音异常沙哑,似砂纸相互-摩-擦。
“佥宪!”
斩杀最后一名鞑靼,顾不得抹去脸上血迹,赵横连忙转身,查看杨瓒状况。
“我没事。”
艰难吐出三个字,杨瓒摆摆手,示意赵横不必担心。
“防备鞑靼要紧。”
“弓箭手!”
城墙上,明军和鞑靼俱有百人死伤。冰冷的尸体,已是活人的三倍。
说了两句话,又是一阵头晕眼花。
刺鼻的铁锈味越来越浓,只觉一阵阵恶心,侧过头,却是什么都吐不出来。
靠墙壁支撑,杨瓒勉强站稳,深深吸气,才没有当场软倒。
宝剑支在地上,温热的鲜血沿剑锋蜿蜒滑落,牵连成数条血线。中途被寒风冻结,凝成一道道抹不去的红痕。
杨瓒闭上双眼,用力咬住腮帮,口中尝到淡淡的涩味。
猛然举起手,狠狠掐在腿上,疼得直吸冷气,精神到底好了些。
“一、二……五……九……”
赵横安排众人布防,杨瓒用力搓脸,强打起精神,开始默数人数。
从一到五,从五到十,再到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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