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君侯喉咙一动,饮尽杯中之酒,眼神坚毅,毫无动摇,低声道:“我知道他自小聪明,但他若是真能看穿人心,怎么算不到我不会袖手旁观?”
鹤酒卿微微怔然,缓缓笑了:“因为于某些人而言,明知有些事情,做与不做,都无意义,努力也只是事与愿违,只会让结局更加难堪。但仍却无法看着它发生,什么都不做。然而便是再费尽心机,也于事无补。可悲,可叹。你却为何一定要去戳穿他的可笑呢?”
沐君侯摇头:“我不知道他有什么苦衷,有什么目的,我只是不能看着他去死,什么都不做。求先生教我。”
鹤酒卿叹息一声,平静地说:“此事你谁都可以问,唯独不能问我。”
沐君侯神情凝重,嘴唇紧抿,若是连鹤酒卿都不能插手的事,他还能去问谁?
顾矜霄撑着额头,淡淡地说:“证人、当事人,哪一个不能问?要在此缘木求鱼。”
沐君侯拍了一下头,恍然道:“沐某当局者迷,竟然一时忘了。我这就去牢里问问微生,那个告发他的医者少女是谁。”
“你问他,还不如去问雪竹书院的人,那少女医者常年为淼千水医病,书院之人必然熟悉。去时最好乔装掩饰一下身份,免得叫人以为你是为微生浩然杀人灭口。”
沐君侯点头:“这个自然。”
实际上早在白帝城初听到微生浩然杀师之事,沐君侯就已经想到,关键在那个亲眼目睹经过的医者少女身上。只是微生浩然堂上的言语举动让他太过震惊,一时之间,真相反倒成了其次。
沐君侯告辞离开。
鹤酒卿走过去,手背试了试顾矜霄的额头,略带隐忧:“怎么反应这么大?”
顾矜霄垂敛的眼睫,半抬不抬,轻轻唔了一声。
不止是桂花香,太过浓郁的气味他都受不了,有一种像是要窒息的倦怠无力感,想要沉沉睡去。
即便立刻用符咒隔绝了,短时间也无法摆脱那无孔不入的香气,更不能抹去那些气味留存在身体里的印记。
“已经好多了,不用在意。”他淡淡地说。
鹤酒卿又怎么能不在意:“之前不是说换相知小友来查书堂吗?”
“此一时,彼一时。”
鹤酒卿忍不住笑了笑:“莫非相知小友也对这香味过敏?”
这次,顾矜霄没有说话。
鹤酒卿叹息一声,清冽好听的声音温柔暖意:“你这样可查不了什么,我替你去问问。”
顾矜霄拉住他的手,顿了顿:“不用急,我已经想到办法了。静观其变。”
鹤酒卿脸上的神情不知是无奈还是包容,他笑了笑,轻声道:“微生浩然此事,无论如何发展,都无法善了。便是让沐君侯入局去查,对着事实又能查出什么来?”
“他在这太吵了,给他找点事做。”
顾矜霄瞳眸的颜色很深,这样略显几分柔和抬眼看人,那清冷的墨色有一种极为动人的潋滟。世上任何一种宝物也无法比得上万一。
可惜,隔着白纱终不能看清。
鹤酒卿唇角笑容缓缓扬起,静静地没有言语。
他这样笑着不说话的时候,格外得清静出尘,让顾矜霄想到皎洁的月光凝着草叶白露。
那张脸上,最好看的是漾着淡淡笑意的唇。唇色干净浅淡,看上去又甜又凉,适合将唇附上去亲吻。
顾矜霄微微抬头,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
“怎么了?又不舒服了吗?”
鹤酒卿俯身,额头抵上他的,顾矜霄微微睁大眼睛,又慢慢闭上,不看不动。
近在咫尺,是带着清冽甘甜酒意的气息,暖意温柔的声音略微忧虑不忍。
“还是没有异常,很难受吗?”
没有难受,顾矜霄想。这春酒的淡淡清甜,就足已驱散所有其他。
……
沐君侯很容易就找到雪竹书院的人,或者说,对方一眼就认出了他。
“可是闻名天下的沐君侯?”那儒雅的学者并无愠色,矜持地颌首,“在下乃是书院山长,亦是微生兄安排接掌书堂之人。我知你来所为何事,请跟我来。”
沐君侯追问:“阁下既然也是书堂之人,定当知晓,微生浩然绝无杀淼千水先生的动机。”
那人很是平和:“君侯在堂上所言,我等皆已知晓。其实君侯错了,不止雪竹书院有人知道微生浩然替代淼千水,此事于整个书堂,都是人尽皆知的秘密。”
沐君侯微微睁大眼睛,继而皱眉:“既是如此,为何你们无人替他作证?”
那山长依旧沉稳平静,叹息一声:“作证又如何,你跟我来就知道了。”
山长带沐君侯见的人,正是一位医者装扮的少女。
这少女一身缟素,头戴白花,不施脂粉,眼睛似有哭过的红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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