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嘉策马行过田头,和相熟的军伍打过招呼,视线移到田中,发现除了乡民、佣耕和抓来的凶徒,部分边军也除掉皮甲,在田陇间帮忙。
“力田刚刚来过,说是请老农看过天候,过几日会有雨。另外,还要组织人手搜集牛粪。”王什长走上地头,放下锄头,一边和身旁的乡民说话,一边掀起上衣的下摆擦了擦汗。抬头看见赵嘉,当即笑道,“赵郎君这是要去官寺?”
因还要赶时间,赵嘉点了点头,没有多言,同对方拱手之后,即打马飞奔而去。
王什长站在田头,接过孩童递来的清水,仰头一饮而尽。反手抹掉嘴边的水渍,抓起之前放在田边的皮甲,三两下套在身上,和对面走来的一什边军交接,返回城内轮值。
赵嘉抵达县城时,恰好遇见一名市吏。
之前往城内交赋,赵嘉曾和对方打过照面,彼此不算陌生。市吏已知赵嘉将为新县尉,当即上前拱手。
市吏腰佩短刀,身后跟着数名狱卒,狱卒都握着绳子,绳索一端捆着做商贾打扮的壮年男子,几人都是鼻青脸肿,衣服也有些破损。
见状,赵嘉不由得心生好奇。
市吏没有隐瞒,当下将事情说明。
随着郡城重开军市,各县的商市也陆续重启。在云中郡内,沙陵算是大县,人口数一数二,商市自然热闹。
不过热闹归热闹,随着往来的行商多了,人员繁杂,自然也会引来一些麻烦。小偷小摸的事时有发生,就在不久之前,市中还发生一起恶-性-斗-殴-事件。
因县尉尚未赴任,游徼亭长都不满员,县中狱吏在战场上负伤,至今还没养好,他这个市吏就被抓壮丁,本职工作之外,还要管理治安。
“这些商贾不守市规,依律当囚。”市吏说到一半,突然顿住了。
眼前就是新任县尉,掌管治安捕盗。这位走马上任,他的工作量立即就能减少一半,再不用天天加班,近乎是睡在官寺!
视线落到赵嘉身上,市吏豁然开朗,双眼歘歘放光,态度变得分外热情。
笼罩在火一般地热情之中,赵嘉对“危险”的直觉陡然飙升,头皮瞬间发麻。他甚至生出一种此行非善的直觉。
任职第一天就出现这种预感,实在不是个好兆头。
赵嘉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下不妙的感觉,让市吏继续将人押去囚牢,自己牵着枣红马,向位于城东的官寺走去。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车到山前必有路,赵嘉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他本希望是自己想多了,感觉出错。事实却打破了他幻想。走进官寺大门,尚来不及和诸同僚联络感情,眼底挂着黑圈的县丞从天而降,一把握住赵嘉的手腕,将他拉进值房。
目及房间内如山的简牍,再看埋首其中、近似形销骨立的两名文吏,赵嘉本能地咽了一口口水。
县丞握住赵嘉的手臂,神情很有几分激动,语气中更带着欣慰:“赵县尉希世之才,能与君共事,实乃我等之幸。”
赵嘉看看县丞,又看看从简牍中抬起头、双眼和市吏一样放光的文吏,终于确认自己的预感没出错,沙陵县官寺果非“善地”。
无论赵嘉怎么想,在县丞看来,好不容易来了一个壮劳力,绝没有放过的道理。
没有县令,长吏就他一个,少吏又去了一大半,能维持官寺正常远转已经是相当不容易。为保证各项工作顺利进行,县丞几乎愁白了头。匈奴刚退兵,县中事情最多、最缺人手的时候,他差点抓着头发撞墙。
如果再没有人帮忙,不出一个月,官寺上下都得累出个好歹。有一个算一个,全都会倒地挺尸。
赵嘉的到来可谓是天降之喜。县丞欣喜之余,就差泪目望天,吼一声“天无绝人之路!”
甭管这话是否合适,总之,赵嘉来了,官寺长吏不再二缺一。有县尉主持工作,游徼、亭长也能陆续就任,不需要现有的少吏继续身兼数职,就如管商市的市吏,无需兼管治安还要偶尔客串狱吏。
入职第一天,赵嘉是在案牍上度过。
县丞决心抓壮丁不假,但也知晓分寸,分给赵嘉的政务都关乎县内治安,以及武库兵备。在赵嘉感到无处着手时,主动加以点播,更安排一名文吏辅佐,并言有不解随时可以问他。
类似的事务本该由县令安排。
奈何边郡情况特殊,县令要么强到离谱,坐镇一县数年不动,杀胡骑如宰鸡鸭;要么就像是走马灯,多则一年,少则数月,官寺中就得换人。
张通不提,在他之后,沙陵县换了两任县令。县丞本以为前一任为人刚正,武力值不错,能够持久一点,奈何愿望没能实现,还是殁于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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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廷侯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