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减轻家中负担,哪怕是三头身的豆丁,也尽可能做些力所能及的活。十二三岁的少年早已能跟随父母下田,当做半个劳力使用。
孩童们揣着干粮,赶着羊从家中走出。借天边的微光,各自招呼同伴聚到一起。
以卫氏村寨为例,五户一邻,五邻一里,两三个里的边民聚成村寨,不说家家户户都养牛羊,也有一半左右的人家中有大牲口。
边郡野兽比人多,孩童独自放羊难免会遇到危险。十多个走在一起,聚集起家中养的凶犬,小型的狼群也不会轻易靠近。
“阿陶,这边!”
见到熟悉的同伴,一个穿着羊皮袄的孩童用力招手。圆乎乎的小脸冻得通红,身边蹲坐着一条黑色的大狗,三只羊彼此挨着,反刍着从马槽抢来的草料。
“给!”
等同伴来到近前,孩童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小心打开,现出包裹在里面的饴糖。
“饴糖!”叫做陶的童子吃了一惊,推起挡在眼前的皮帽。对他们来说,这是过节才能吃到的好东西。
“大兄送回来的,我分到三块,给你一块!”孩童将饴糖递到阿陶跟前,见对方犹豫着不接,干脆抓起来-塞-到他嘴里。
“快吃,等下垣门打开,咱们快些走,能找到最好的草场。”
阿陶鼓着腮帮,等两人的羊聚到一起,有些含糊的问道:“阿石,你的大兄真在赵郎君的畜场干活?”
“当然,这些饴糖就是赵郎君给的!阿兄还说,等月底就能领粟米。”孩童挺起胸脯,很是骄傲。
“真好。”阿陶的语气中满是羡慕。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驱赶羊群,不多时,就同另外三个童子走到一起。
“我阿兄总是偷懒不做事,刚被阿翁打了一顿。阿母说阿兄再敢偷懒,和乡中的闲汉混在一处,早晚被官寺抓走,也罚去做城旦。”
提起之前官寺的打-黑-除恶行动,里中之人都是记忆犹新。许多父母教育不听话的孩子,多以被抓走的闲汉和恶少年为反面教材。
不得不说,效果非同一般的好。
“别担心,你阿兄总能改好。”阿石小大人一样拍拍阿陶的肩膀。
阿陶摇摇头,并不十分确信。要是能改早就改了,也不会拖到现在。
“要是我再长大些就好了,阿姊明岁满十五,要开始交算赋,家中又要多出一百钱。如果阿兄总是不干活,阿翁阿母会更累。”
“梅姊不出嫁吗?”阿石问道。
“不,阿母说要多留阿姊两年,一定要寻好人家。阿翁也说多交一些钱无妨。可我听阿姊同阿母说,还是为她早定亲,为家中省些钱。”
汉初田赋是三十税一,貌似不高。但除了田赋之外,百姓还要交钱赋、服徭役,以当时的土地出产,着实是不小的负担。
朝廷规定,民年七岁到十四岁,不分男女,每人每年都要交口赋二十钱,就是所谓的人头税。过了十五岁就会改成算符,增加到一百二十钱,商贾和僮奴更要加倍。
除此之外,女子过十五不成亲还要另交一笔钱,按照后世的说法,即是所谓的“单身税”。
至于徭役,有力役和兵役,部分情况下可以出钱免役或雇人代为服役,从几百至几千钱不等,寻常人家未必能负担得起。
不想被赋税和徭役压垮,也不想卖田卖地,就必须从早到晚的劳作,农闲时还要另找活干,想方设法为家中增添进项。
寻常的农户之家,孩童从能下地走就开始帮家人干活。如阿陶兄长一般游手好闲,每日无所事事,在里人眼中简直不能容忍,属于非教育不可的类型。
“阿翁打阿兄时,大父和仲父都在。不是仲父拦住,大父也会动手。”阿陶吃完饴糖,舔舔嘴唇,仍在留恋香甜的滋味。
事实上,在阿陶的大父到来之前,家里已经有过一场男女混合双打。是见君舅到来,阿陶的母亲才停手,顺便把打折的棍子藏到身后。
饶是如此,阿陶的兄长依旧没得好,差点在混合双打之后又迎来一场男子双打,论强度,足够让他数天无法下地。
“希望阿兄能明白过来。”阿陶叹息一声,用鞭子把走远的羊赶回群中,“要不然,阿翁还会再动手。”
阿石没说话,又拍拍阿陶的肩膀,权当是安慰。有这样一个闲汉一样的兄长,的确是心累。
孩童们陆续来到垣门前,羊群拥挤在一起,犬吠声此起彼伏。
守门人拉起门栓,推开木门,叮嘱孩童们小心,如果遇到不对,立刻大声求救。
“遇到狼群就放犬,如是恶人,哪怕不要羊,也要尽快脱身,可记得了?”
“记得!”
上月刚处置一批掠买-人口的恶徒,郡内各县都提高警惕,尤其是沙陵县下各乡,凡是有生人靠近孩童,都会引来怀疑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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