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嘉语已经在宫中诞下皇子,哪怕宋嘉语的儿子成不了太子,做不得皇帝,但,只要这个孩子稳稳妥妥的活到成年,对于宋嘉让就是不得了的威胁。
至于宋嘉诺与宋嘉让的兄弟之qíng……利益面前,父子反目为仇都是常事,何况异母兄弟?她又怎么会将宋嘉让的安危寄于宋嘉诺的良心。
再说宋荣,再qiáng悍的男人都会有老去的一日。何况,宋荣最擅长的是依势而为,两个儿子,都是他的儿子。对于一个父亲而言,这并没有什么差别。
没有听从李睿的建议,从来不仅是意难平。
人生俱cao纵于他人之手,唯一能做的就是顺势而为嫁给方谅那样的贱人。退一步,如李睿那般所言,退一步从来不是海阔天空,而是隐姓埋名、藏头掩面的过一辈子。
将自己这一生寄托于李睿?不,宋嘉言宁可争上一争。败了,无非是死。胜了,命运则将重回她手。
如今,宋嘉让不告而别,宋嘉言竟说不出心中是个什么滋味儿。
伤心牵挂有一些,但,并没有宋嘉言想象的那样心痛如cháo水将她吞没的痛楚。宋嘉言甚至觉着,宋嘉让一走了之,若能在青山大水中放开胸襟,未必不是一条生路。
人生,哪怕再艰辛困难,只要活着,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宋荣又与宋嘉言说了翠蕊与李云鹤的事,不必三堂会审,翠蕊早便泪流满面的招了。她与李云鹤成亲数载,夫妻也算恩爱,孩子生了好几个。
翠蕊当初就是孤伶伶的一个被卖到宋家,余者再没有半个亲人。幼子丢失,绑匪的条件很简单,就是令翠蕊将宋嘉让的事透给宋嘉言知道。翠蕊为了幼子安危,在宋嘉言跟前漏了风声。
自宋嘉言有孕起,李云鹤便被宋荣派到西山别院给宋嘉言安胎,翠蕊的事,李云鹤并不知qíng。宋嘉言直接命人处死翠蕊后,就命李云鹤归家了。
李云鹤想到翠蕊临死前不可置信的模样,竭力的嘶喊,“姑娘素来心善,定会原谅我,明白我的苦衷的!我是没有办法啊……”之后一杯鸩酒灌下,就此断气。
大概翠蕊心中的大姑娘还是少时那个遇事云淡风清、付之一笑的宋家大姑娘宋嘉言吧?
如今的宋嘉言……
多年谋算,济宁堂与宋家的关系,真正亲近便是自他娶了翠蕊起。后来,他能来山上为宋嘉言安胎,未必没有翠蕊的原因。
却不想,成于斯,败于斯。
望向远方天高云淡,李云鹤一声轻叹。
宋荣两个儿子俱都远走,方谅挨了杖刑,再遭流放。
两败俱伤。
帝都人的眼睛依旧关注于宋嘉言的西山别院,原本宋荣想着杜月娘留下照顾宋嘉言的身体,宋嘉言却是不放心宋荣。哪怕是个铁人,面对宋家如今的境况也没有不伤心的。
宋 荣并不是铁石心肠的人,他一直坚持只要嫡出子女,对子女教育何等用心。如今两子远走,为了把宋嘉让的事瞒住老太太,宋荣连亲娘也骗去了福闽。杜月娘为人细 心温柔,聪明体贴,这个时候,杜月娘自然明白要怎么做。宋嘉言道,“爹爹莫要总是担忧我,家里事务不少,太太刚刚扶正,一切都不熟悉。没有一个妥当的人照 顾爹爹,我断难以心安。”
宋荣拍拍女儿的手,“我知道了。你好好儿的,莫要多思多虑,有我在。”
有我在。
任何时候,都会有我宋子熙在。
宋荣是个聪明厉害的人物,不然,他也没有今日。
他对女儿会娇宠一些,但,他对两个儿子的冀望绝对不是两个女儿能比的。
不想,他自负大半生,两个儿子没有调\教好,最肖似于他的,竟是宋嘉言。
宋荣从来不是寻常的酸生儒士,他能爬得这样快,自有其手段所在。
手段这种的东西,宋荣不缺。
其实,只要聪明人,从来都不缺少手段。
可,什么样的人才算是聪明人?
宋嘉让、宋嘉诺走了。
不论是出自什么样的原因,他们走了,退了,也败了。
宋荣所欣赏的从来不是这样的人,他真正激赏的是宋嘉言的xing子,平地起势,百折不回,天崩地裂,岿然不动。离开退缩是一件再容易不过的事,坚持才是最艰难的选择。
但,唯有坚持,方有转机。
宋嘉言等来了她的转机,宋嘉让、宋嘉诺将来会走向何方,只得看命运的安排了。
杜月娘出身平平,刚被扶正,还没有实践成长机会,眼前摆着的,就是宋嘉言的立后大典了。
立后不同于选秀纳妃,一顶小轿送进宫中,从此贵贱各安天命。
立后,是皇帝正式的迎娶。
三媒六聘,各种礼仪规矩,一样不能少。不但内务府要赶制皇后的大礼服、皇后的金册,还有送给皇后家的聘礼赏赐,另外皇后的凤仪宫空旷已久,必要重新装潢,才能让新皇后入住。
宋家更不得清闲,不管小纪氏怎么死的?死了多久。尊不让卑,该立后还得立后。宋家该有的喜庆,一样不能少。好在小纪氏的死因颇有几分不名誉之处,宋荣心中并没有什么悲伤,他唯一的后悔就是当初不该迎娶小纪氏进门儿。
宋嘉言要做皇后,相比于小纪氏不名誉的过逝,实在是万千大喜了。
与皇家结亲,不但皇家要忙,宋家更是忙。
宋 嘉言先时的嫁妆已经很丰厚,不过,那是嫁方二的时候。如今二嫁做皇后自然又有所不同,宋嘉让宋嘉诺一去不知何处,宋荣gān脆又给宋嘉言添了一笔。还有各种亲 戚朋友,甭看宋嘉言与昭文帝刚刚事发时,真正担心宋嘉言的没几个。但,宋嘉言就要做皇后了,上赶着来添妆的,不知多少。
杜月娘实在力有不逮,宋荣gān脆请纪闵来家帮忙。又有辛竹笙的妻子许氏自告奋勇的前来帮衬,管事奴仆各自卖力,一切都算井井有条。
宁安侯又把李行远派来给宋荣跑腿儿打下手,李荣两家的亲事虽未成,宋嘉言这样的本事,宁安侯现在完全是芥蒂全消。
西山别院。
宋嘉言对李睿道,“劫持翠蕊儿子的那些人还没露面,不会这样顺利的。”不说别处,宋家与承恩公府,已是死仇。更不必提宫里宫外,那些想要对她不利的人。
李睿道,“陛下已经加派了人手。”
宋嘉言道,“总不能这样被动。”说着,宋嘉言于李睿低语几句。
李睿略一点头,转身去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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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事暂可不提,后宫之中,自从昭文帝颁下立后诏书,就多了几许微妙的气氛。
原本虽然戚贵妃位尊,依旧不过贵妃之位。
哪怕戚贵妃代掌凤印,执掌宫务。
但,贵妃就是贵妃。
贵妃,永远不是皇后。
如今,后位空悬多年之后,昭文帝忽然就要立后了。
皇后,一国之母,名正言顺的后宫主人。
何况,新皇后,是宋嘉言。
别人的滋味儿尚不可辩,宋嘉语已是缠绵病榻许久。不仅仅是因为宋嘉言将要入主凤仪宫,母亲的死,宋嘉语已经悉数知晓。
入宫这两年,宋嘉语早不是当初于内宅沉迷于琴棋书画、天真懵懂的小女孩儿了。母亲突然过逝,这是谁动的手?宋嘉语想宣召家人进宫,结果,连老太太都去了福闽二叔处,家中已无适当的人进宫。哪怕宋嘉语再无知,她也明白,家族的支持并不在她的身上。
依宋嘉言的本事,又是名正言顺的皇后娘娘,父亲支持宋嘉言才是明智的选择。
那,她与她的儿子怎么办呢?
宋嘉语虽经多年调养,但,她天生袅娜多姿、容貌绝美,大家闺秀,少有太过身qiáng体健的。宋嘉语心中存了事,昭文帝对她的宠爱大不如前,无人开解,渐渐的就成了症侯。开始只是身上发懒,如今,竟是连起身都难了。
宋嘉语是宋嘉言的亲妹妹,人家姐妹之间的事儿,自是人家姐妹的事儿。如今这个节骨眼儿上,谁会亏待宋嘉语呢。
戚贵妃更是将药材补品不要钱的送来长福宫给宋嘉语养身子,方太后听说宋嘉语缠绵病榻,倒是亲去瞧了她一遭,还打发了宫人安慰了宋嘉语半日。方太后实在堪比灵丹妙药,不过第二日,宋嘉语便能起身了,也算一大奇事。
戚贵妃只管将自己份内之事打理得清楚明白,待新皇后进宫,她手中这凤印也该jiāo出去了。在一日昭文帝来永安宫消谴说话时,戚贵妃问起端睿公主的亲事。
昭文帝笑,“看来你是有瞧中的少年了?”
戚 贵妃捧来一盏温热适口的杏仁酪,笑道,“臣妾可见过几个少年?要臣妾说,结亲什么的,尤其咱们皇家,只要人稳妥就成。臣妾说的,倒也不是外人,若陛下觉着 可以,应了臣妾,说明臣妾眼光还不差。若陛下不喜这桩亲事,也勿要恼了臣妾才好。臣妾一妇道人家,可懂什么呢?不过瞎cao心罢了。只是,为了端睿,这心哪, 想不cao也不成。就算瞎cao心,陛下看在臣妾爱女之心的面子上,不要怪罪臣妾方好。”
昭文帝笑问,“你就说吧。”
“也 不是别人家,正是臣妾的娘家,戚公府。如今戚公府是大哥大嫂袭爵,臣妾虽是庶出,但少时没少得大哥大嫂照顾。臣妾兄长家,有三子四女,长子次子已经成亲, 如今唯有小儿子未婚,臣妾见过那孩子,倒还算稳妥。”戚贵妃笑,“与端睿年纪也相仿,若是陛下觉着尚可,再把把关。端睿年纪也大了,她又是陛下的长女。她 这亲事不议,余下几位小公主就要耽搁了。”
昭文帝笑称是,当天晚上尚未在戚贵妃这瑞安寝,就收到西山八百里加急的速报:宋嘉言的西山别院失火了!
☆、138晋江原创发表
当然,如今有无数人,哪怕昭文帝颁下立后诏书,也时刻盼望着昭文帝能迎个牌位进宫方好。同样是皇后,一个活的皇后,与一个牌位皇后,差别也是相当大的。
宋嘉言西山别院的火烧透了半边天,无数人已经打算去宋家举哀,请陛下节哀了。宋嘉言令人将抓到了刺客尽数jiāo与大理寺审讯。别院的火一起,落井下石者必不在少数。
昭文帝简直给宋嘉言吓去半条命,宋嘉言道,“陛下莫担心,我心里有数,总不能只是被动的让人算计。虽然引出的都是小喽啰,也足够震慑一下了。若我们无所作为,陛下新立的皇后尚未进宫就被人暗害了,陛下威严何在?”
昭文帝是真心担忧宋嘉言的安危,如宋嘉言所言,新立的皇后,立后大典尚未举行,若宋嘉言有个万一,余者不过说些节哀的漂亮话儿而已,昭文帝威严何在?
未进宫的老婆都能叫人给在宫外弄死,下一步,这些人是不是该琢磨着弑君了。
四皇子吴双谋逆之事尚历历在目,弑君!哼!弑君!
宋嘉言的话从来不多,但,一句是一句,都能说中昭文帝最在意的地方。
昭文帝道,“这些事有朕在,你不必cao心。如今这别院是住不得人了,你就先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