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朕做了一梦。”摸摸宋嘉言的肚子,昭文帝温声道,“朕梦到天空一颗星辰落到朕的怀里,脚下鲜花如锦。嘉言,说不得这梦便是应在咱们儿女身上。”
只要是吉兆,宋嘉言毫不客气的往身上揽,笑,“肯定是的。”话音刚落,她便觉着肚子下坠,抱着肚子变了颜色。
梁嬷嬷、吕嬷嬷连忙上前搀扶,急命道,“皇后娘娘要生了,快传太医、产婆!”
昭文帝吓一跳,宋嘉言紧紧的握着昭文帝的手,“陛下,陛下……”宋嘉言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顺着腿流下来,咽下一声惶恐,宋嘉言qiáng自镇定,道,“陛下去上朝吧……”
昭文帝哪里还有上朝的心。
皇后娘娘生孩子,方太后得了信儿,特意到凤仪宫坐阵。宋嘉言在产房中喊的惊天动地,她既不喊爹、又不喊娘、更不喊皇上,来来去去就是一声“太后娘娘——”。
或是尖利,或是凄惨,把个方太后在外听的心惊ròu跳。这若是宋嘉言有个万一,满宫的人还不得想偏啊。
头一遭生产,宋嘉言这胎还算顺利,午间艳阳高照时,先诞下一子,再诞下一女。昭文帝大喜过望,令人按嫡子双倍份例大赏凤仪宫。
至于人们脑补的生产时的种种yīn谋诡计,宫里会对宋嘉言下手的几人,宋德妃、秦淑妃已经被宋嘉言明晃晃的警告过了:我不信她们。二人本本分分的离凤仪宫远些尚且不能,哪里敢做出半分惹人怀疑的事态来。
甚至方太后,她倒不是没有动过这方面的心,只是,说句心里话,方太后有些憷了宋嘉言。而且,宋嘉言将宫务jiāo给戚贵妃、端睿公主,这见风使舵的母女两个……哼,简直不提也罢!
大好时机,就任凭宋嘉言平平安安的诞下一对龙凤胎,这其中,有多少人指天骂娘,就不知道了。反正,昭文帝大喜,皇室大喜,宋家,自然也是大喜。
一次生俩,饶是宋嘉言的身子也有些吃不消。
好在皇家,各类滋补之物应有尽有,又有御医一天十二个时辰待命,身体调理上自是周全。
宋嘉言生母早逝,昭文帝特旨允许杜月娘进宫照顾宋嘉言的月子。
当初,昭文帝费大力气迎娶宋嘉言进宫,多少是顾忌到宋嘉言肚子里的孩子。龙凤胎,在皇室中便有龙凤呈祥之称,天生的祥瑞。
如今宋嘉言一朝诞下皇子皇女,昭文帝更是日日探望,对母子三人的宠爱溢于言表。而且,这是正宫皇后所生,纵使昭文帝另眼相待,谁也不敢有意见。
宋 嘉言对杜月娘道,“看到他们,我才明白爹爹的苦心与难处。”子女是独立的个体,但是,对于父母而言,孩子都是一样的。孩子在父母面前会追逐一个公正,而父 母期冀的却是子女能彼此礼让,维持一个家的和睦。尽管宋家最后仍是支离破碎,宋荣也已是尽了最大的努力。叹一声造化弄人罢了。
杜月娘笑,“娘娘心胸宽厚,是有后福的人。”
宋嘉言不但人争气,肚皮也争气,昭文帝对宋荣更是另眼相待,赏了爵位后,此次非但赏了凤仪宫,连宋家也赏赐了一番。宋荣笑,“只要陛下与皇后一切顺遂,就是臣一家子的福气。”
昭文帝心下有些内疚,他与宋荣君臣多年,自知宋荣自有报负。只是,外戚无涉朝政,宋荣被赐爵之后,只能于朝中任一闲差,着实làng费了大好才华。
倒 是宋嘉言对昭文帝道,“别的事我不懂,爹爹正当壮年,陛下虽为爹爹惋惜,只是朝中事自有规矩,陛下切不可为我父例外。要我说,父亲状元出身,才学自然是好 的。我如今进宫,书院的人就有些顾不上了。以往多是杜君打理,今年是大比之年,杜君难免要下场一试,总不好耽搁了他的前程。树人出院是我一手建起来的,父 亲是读书人,别的gān不了,书院的事打理打理,还是没问题的。”
昭文帝道,“未免大材小用。”
宋嘉言笑,“什么是大用小用,只要有用就好。我的书院,就是陛下的书院。那里面的孩子,免费念三年书,不是为了叫他们学成什么渊博学子。而是为了叫他们识字,识些做人的道理。以前,我一直想着请陛下去书院看看,也叫孩子们知晓什么是‘君恩’。”
昭文帝一笑,终于道,“这样也好。”
宋嘉言足足做了两个月的月子,将身子完全养好,方出了凤仪宫。只是,宋嘉言未料到,方太后的手段来得这么快这么狠!
☆、141晋江原创发表
自宋嘉言出了月子,方太后就开始生病,御医开方子熬药,就是不见好。宋嘉言看过那些方子,无非就是太平方,她心知肚明,方太后这是没病。
只是,方太后这样在慈宁宫躺着,宋嘉言就带着宫妃、公主们日日侍疾罢了。终于,不知方太后从何处找了个道士来,说是太后娘娘凤体违祥,乃是星象不和,需有大福大贵八字贵重的人入住慈宁宫,太后的病方能好。
昭文帝对宋嘉言说起这话时,脸上的神色颇有些不自在。宋嘉言心中有数,笑,“老人家的心思,咱们做儿子媳妇的,自该体谅。亲祖母想抱孙子过去养活,寻常人家也是常有的事,我怎会不许?倒是母后,何苦拿着些道士的话来说事儿。”
“皇子五岁启蒙,就要送到皇子所了。”
宋嘉言笑,“母后的心思,陛下怎么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呢?”
宋嘉言脾气不大好,却一口将此事应下,昭文帝心下松一口气,笑道,“你说说看。”
“母 后是陛下生母,尊荣已极,想抱孙子养活也好,其他的也罢,不放心的难道是她老人家自己么?母后所担忧者,无非承恩公府罢了。”方太后的那些小心思,宋嘉言 一清二楚,也根本没给方太后留面子,直接同昭文帝道,“我听说承恩公府里有几个与九皇子相仿的孩子,何不一并抱到宫里养活。日后大了给九皇子做个臂膀,打 小儿处出来的感qíng,自然不一样。”
“承恩公府,是母后的娘家。母后应该喜欢九皇子与承恩公府的后人亲近的。”
宋嘉言坦然的说出这些话,昭文帝沉默一时,“九皇子年纪尚小,这倒不急。”
宋嘉言笑,“我不过给陛下提个醒儿罢了。想来母后是觉着不放心娘家,方有此举。九皇子是我生的不假,是我的儿子,更是陛下的儿子,母后的孙子。放到哪儿养,我都放心。”
“我看过许多史书,却不信那些事会发生在咱们儿子身上。”宋嘉言道,“纵使发生,九皇子是陛下亲自抱走的,是母后亲口要的,我无能为力。”
昭文帝沉声道,“你莫多想,放心。”
宋嘉言别开脸,眼睛流下泪来。
昭文帝搂住她的肩,再道,“你放心。”
一得九皇子到跟前儿,方太后的病立刻无药自愈。
而且,方太后似乎找到什么灵丹妙药,笃信道士永寿道长,时不时请道长进宫讲道说法。上有所好,下必兴焉。方太后笃信道士,宫妃自然跟着效仿。
宋嘉言对于永寿道长是半分不信的,她也从不会请永寿道长来凤仪宫宣扬道法。
宋嘉言提醒昭文帝道,“永寿道长说是从仙山下来的,年岁寿永不可计。不过,到底是男人,后宫里妃嫔宫女,不知多少。总是请道长来后宫,我总觉着不大妥当。”
说着,宋嘉言叹口气,“只是,母后深信道长,我不好说这话。不如陛下私下提醒母后一句。”
昭文帝简直发愁。
宋嘉言的心思都放在书院与女儿身上,小小的婴孩儿,一点点长大,宋嘉言将满腔的爱意都付诸女儿身上。偏生公主也生的嘴巧,十个月就会叫“爹爹”了。
把昭文帝喜的了不得,待去了方太后那里见到九皇子,昭文帝难免道一句,“五公主已经会说话了,九皇子是做哥哥的,会叫父皇了没?”
方太后脸上有些挂不住,笑道,“一般女孩儿嘴巧些,男孩儿嘴笨些,说是龙凤胎,也没这般齐整的。”
昭文帝满腔愉悦,被老娘这么一瓢冷水浇下,劝老娘少亲近道士的话也没说出口,便又回了凤仪宫。宋嘉言晚上还会跟公主说话、给公主念诗之类,昭文帝笑,“你也太心急了。”
“陛 下觉着小孩子不懂?”反正凤仪宫她最大,宋嘉言奶水充足,哺rǔ了公主一回,才命奶母抱下去好生安置,笑道,“小孩子慢慢儿的都会懂的。养孩子,哪儿能都是 宫人嬷嬷看着,她们能有什么见识?无非就是不使皇子公主冷着饿着罢了。余者人qíng道理,聪明伶俐,她们可教不出来。我小时候,就是爹爹给我启蒙。”
看到宋嘉言怎么教小孩儿,昭文帝实在担心自己老娘的教育水平。
说着话,宋嘉言忽而“扑哧”乐了。
宋嘉言笑的莫名其妙,昭文帝问,“笑什么呢?”
“我是想着,九皇子跟着母后听道长弘扬道法,说不得学的第一句话或不是‘父皇、母后、皇祖母’,而是‘无量天尊’呢。”
昭文帝轻斥,“别胡说。”
“我是担心九皇子,母后想带孙子,人老了,年纪在这儿呢。陛下多叮嘱嬷嬷宫人用心才好。”宋嘉言笑,“我不大会婉转着说话儿,若直来直去,倒显着对母后不放心似的,叫老人家心里多寻思,不大妥当。”
反正,顾虑什么的,都跟昭文帝说了,宋嘉言也就乐得看方太后烧香参道,与永寿道长一起供奉无量天尊。
宋嘉言私下对端睿公主道,“公主是陛下的长女,且你们年轻女孩儿,水葱一样的年纪,佛道之事,不可多沾。但凡道长进宫,公主看着二公主、三公主、四公主些,能劝就劝着她们,少在道长跟前凑。”
端睿公主笑应了,“皇祖母笃信道长,我看母后似乎不大信。”
宋嘉言浅笑,“我凡肤俗子一个,没有仙缘。”
端睿公主向母亲道,“皇后娘娘真是个怪人,看九皇子送到慈宁宫,皇后娘娘半点儿不急。”真是个稳得住的。
戚 贵妃轻叹,“做母亲的,生生与亲生子分离,皇后娘娘怎会不急呢?”如今瞧着不急,不过是皇后还有后手或是时机未到罢了。她是管过宫务的,方太后如今一门心 思的与道长弘扬道法,宫权已经渐渐的握在皇后掌中了。方太后只以为握住宋嘉言的孩子就一切稳妥了,也太小看宋嘉言了。在宫中,孩子虽然重要,但,远不是最 重要的。
宋嘉言只是将一部分心思放在了宫中,她的眼光,依旧在宫外。
一日,宋嘉言对昭文帝道,“书院的事不知如何了?”
昭文帝笑,“有子熙在,他做事向来稳妥。”
“陛下记不记得,我曾经说过,想着与陛下一道去书院走走,好叫书院中的孩子们知道‘君恩深重’。”宋嘉言笑盈盈地望着昭文帝,“陛下何时有空,咱们去书院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