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纪氏一噎,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去看过诺儿了?”宋荣问,“诺儿怎么样?”
小纪氏声音低了些,道,“现下还好,睡熟了。”
“那你就回去歇了吧。”宋荣脸色淡淡,起身道,“我去老太太那里瞧瞧。”说事儿的时候拿着宋嘉让说事儿,来前院看孩子,就不知捎带脚儿去看宋嘉让一眼。
小纪氏极会察颜观色,见宋荣脸上不悦,若是往日,必然会低下身段儿来哄一哄宋荣的。不过,今天因儿子醉酒之事,小纪氏烦透了宋嘉让,刚刚说话又被宋荣噎了回去,心下也不大高兴,便直接回主院了。
宋老太太也知道两个孙子在外跟同窗吃饭,不过消息没有小纪氏灵通,这会儿听说醉了酒,说道,“紫翘,你去瞧瞧,跟他们的丫环们说,好生服侍着哥儿,喂他们喝些醒酒汤在睡,屋里都备好温水,他们兄弟喝了酒,待酒醒必然口渴,要喝水的。”
紫翘领命去了。
宋嘉言笑,“大哥跟秦家哥哥也是的,他们年纪大了,自己去吃酒就算了,怎么还叫上二弟和秦家小弟呢。祖母,秦家小弟跟二弟一样大呢。”
宋老太太并不觉着是什么了不得的事,道,“小孩子都这样,喜欢跟着大孩子一处玩儿。你二叔小时候,但凡你爹爹要去哪儿,必然跟的。唉哟,若是不叫他跟,可不乐意了。有时,你爹爹不耐烦带他,找茬揍你二叔一顿,你二叔哭哭啼啼的还是要跟着你爹爹一起玩儿呢。”
宋嘉言听的直乐,辛老太太笑,“就是这样,筝姐儿小时候也喜欢跟她哥哥玩儿,那真是片刻不离的,小尾巴一样。大了才好些呢。”
辛竹笙也笑了。
宋荣来时,就听到一室笑音。
给宋老太太、辛老太太见了礼,宋荣笑问,“娘和舅母在说什么呢,这样高兴。”
宋老太太笑,“在说你们小时候,一个赛一个的淘气。带着你兄弟偷你爹的酒吃,两个人都醉到地上去了,把你爹给气的拎起来就要揍你,我还没劝呢,你先吐你爹一身,你爹气的大半宿没睡着觉。”又问,“让儿与诺儿可好些了?”
宋荣笑,“没什么大碍,都睡了。”
“那就好。”宋老太太道,“明早给他们做些清粥小菜就好了。”
宋荣笑问,“我听说筝妹今天就同言儿、语儿去跟着卢先生学习了。”
辛竹笙脸上微窘,细声细气地,“我在家也没上过学,字也不认得,其他卢先生教的更是一窍不通。我就想着早些跟先生学一些,多多用功。”
宋荣点点头,笑,“无妨,有不懂的,只管从头学起。”
辛竹笙道,“言儿已经跟先生说过了,先生正在教我认字呢。”
“这就好。”宋荣笑望大女儿一眼,又对辛竹筝道,“学习虽要紧,更要注意身子。”
辛竹筝柔声应了。
诸人又说笑几句,到了晚饭的时辰,便调开桌椅,一并用了晚饭。
叫宋嘉言说,辛竹筝是有几分好qiáng的人,第二日,她听翠蕊悄声道,“表姑娘好生用功,昨日习字直到二更天。奴婢便命小chūn儿送了几根蜡烛过去,免得表姑娘熬坏了眼睛。”
宋嘉言点了点头,待收拾好,她与辛竹筝一并去老太太那里请安,顺势道,“老太太,如今有筝表姑一道做伴,我觉着念书都比以前有劲儿了呢。”
宋老太太笑,“那就好。”
“我们晚上要看书,蜡烛有些不够用呢。”
正好小纪氏携了女儿来请安,闻言一笑,“正想问呢,看大姑娘、表姑娘可缺什么。既如此,一会儿我令婆子再送双份的蜡烛过去,这功课可是大事。叫你爹爹知道,定然欣慰的。”
宋老太太满意的点了点头,问小纪氏,“让儿诺儿还没醒吗?”
“是啊,媳妇想着,索xing让孩子们多睡一日吧。”
宋老太太并未多说。
其实,醉了是福气,像宋嘉让宋嘉诺,还能美美的多睡一日。在秦家,秦嵘醉的人事不醒,也躲过责罚,倒是秦峥,四人吃酒,独他未醉,回家之后,那罪过,着实大了。
☆、17、兄妹 ...
千金小姐,尽管自幼便要随着女先生学些琴棋书画、厨艺女红,不过,女儿家的课业与儿子比起来,还是相对轻松的。
譬如,在宋嘉言的qiáng烈要求下,必须得有午休。
今日,午休时间,却是有客来访。
意料之外,qíng理之中的人:宋嘉语。
宋嘉语给辛竹筝带来了新做的衣裙,其实似宋嘉言宋嘉语姐妹的衣裙,便是寻常衣衫也要绣花镶边儿jīng工细做的,等闲半个月能做好一件已是手艺高明娴熟的裁fèng了。
不过,辛竹筝有所不同,她正于热孝期间,颜色稍稍鲜亮的衣裳都不能碰,何况绣花之类,更不能见一丝一毫。故此,只要有好料子,赶一赶工,三两日也能做好几身呢。
宋嘉语说话向来轻柔舒缓,拿捏足了架子的,道,“先得了四套,我就先给表姑送来了,余下的再有五六日也便得了。”
其实,辛竹筝感觉跟宋嘉言比较透脾气,关键是宋嘉语说话的语气姿态,真不若宋嘉言接地气。辛竹筝刚自乡下过来,她头一遭见到如宋嘉语小纪氏这般jīng致优雅的女子,心下很有一种高不可攀的自卑与羡慕。辛竹筝听宋嘉语继续不紧不慢的说着,“另外这几匹料子是母亲命我带来给表姑的,表姑只管收着。我们学女红,自己绣个花儿啊朵儿的、私下小对象儿之类,用着也方便。”
辛竹筝忙道,“麻烦语儿了。”心里再次乍舌表兄家的富贵,她以往做帕子荷包,都是用裁衣裳的下脚料,哪里会如宋家这般,直接上好的缎子送来任她使用呢。
宋嘉语微微一笑,小小的脸上已可见些许清丽之色,“并不麻烦,我早想过来找表姑和大姐说说话儿呢,只是母亲这几日身子不大妥当,就趁着给表姑送衣裳的时候过来了。”
辛竹筝忙问,“表嫂的病要紧不?可请大夫来看过?”
宋嘉语幽幽一叹,“都是旧疾了,有现成的方子,已经熬了药。”
辛竹筝忙对宋嘉言道,“言儿,咱们去瞧瞧表嫂吧?”
宋嘉言泰然自若,笑问,“二妹妹,太太吃了药,可休息了没?”
宋嘉语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只是,她渐渐长大,已经学会掩藏心思。于是,宋嘉语继续轻言细语地,“表姑莫急,母亲已经歇下了。等咱们放了学,表姑跟我一道去瞧瞧母亲就行了。”
宋嘉言笑而不语。宋嘉语在她这里向来施展不开自小纪氏那里学来的小心思,如果宋嘉语说小纪氏喝了药未安歇,宋嘉言自然要去瞧一瞧小纪氏,不过,她也不会叫宋嘉语好过。界时,宋嘉言便会说,“二妹妹好糊涂,衣裳有什么要紧,着哪个丫头送过来不成?你不守在太太身边……”云云。
倒不是宋嘉言就这样得理不饶人的刻薄,实在是小纪氏以往就gān过装病叫她伺候的事儿。小纪氏是名正言顺的母亲,她花言巧语的非要宋嘉言伺候,宋嘉言也不能不伺候,不然便是不孝。不过,宋嘉言当时便把宋嘉语拉来,将宋嘉语使唤的团团转。结果,小纪氏那病,第二日便好利落了。
如今宋嘉语又拿着小纪氏的身子说事儿,宋嘉言便刺她一刺,看她可长了记xing。
宋嘉语坐了约摸一刻钟,便起身告辞。辛竹筝还要留客,宋嘉言笑道,“表姑,二妹妹必然惦记着太太呢。可惜太太xing子喜静,不喜人多,不然,我定与二妹妹一道去太太院里伺候太太去呢。”
宋嘉语望着宋嘉言如花笑靥,险些失态。不过,宋嘉语的忍耐力长进不小,她微微僵硬的笑着,“不劳大姐姐了。”
宋嘉言送宋嘉语出了屋门,望着宋嘉语与丫头们一道走了,方转身回屋。
辛竹笙有些忐忑不安,问,“言儿,咱们放了学去瞧瞧表嫂吧?”
“好啊。”宋嘉言面儿上功夫总会做全。
辛竹笙又问,“言儿,可用带些礼物呢?”
“成日住在一处,不必如此的。表姑也听二妹妹说了,太太是旧疾,并不要紧。”宋嘉言笑,“一会儿我跟表姑说说家里人的生辰,只要过生辰时,送些针线或是自己寻来的寿礼就成了。”
辛竹笙放下心来,她琴棋书画不怎么样,不过,女红厨艺都是通的。便是如今的包袱里,也有几个jīng工细作的荷包,若是送长辈,也拿的出手。只是一样,与宋嘉语今日送来的料子相比,她的荷包,做工够jīng细,就是用料显得糙了。有宋嘉言提醒,辛竹笙已思量着什么时候偷空,好做些针线预备着呢。
说了几句话,两人各自回房午睡不提。
宋嘉语满肚子怒气的回了主院。
知女莫若母,小纪氏一瞧女儿的容色,便知是给气着了。连忙问,“可是那你大姐姐又欺负你了?”
宋嘉语眼中迸出怒色,跺脚骂,“大姐姐就是个泼妇!”
对于宋嘉言,有宋荣与宋老太太看着,小纪氏也没什么好法子,搂了女儿在怀里细细安慰,“咱们不要理她。看她那张狂的样子,以后有吃亏的时候。”
宋嘉语气咻咻地,撅着嘴巴娇声嗔道,“总有一天叫她好看!”终究她活了这几年,很是没本事叫宋嘉言好看。宋嘉语抱怨着,“母亲不知道,我就略提了一句母亲身上不好,大姐姐说话便yīn阳怪气的。”
“你理她呢。”小纪氏道,“等放学后,你叫着你表姑过来,我看你表姑老实懂礼,很是不错。你们一起学习,你表姑是刚来的,她若有什么不懂的,你帮着她些。她有什么东西是没有的,你回来告诉我,咱们给她送去。”
宋嘉语点点头,“表姑是还不错。”关键是有宋嘉言反托,辛竹筝的印象分数嗖嗖嗖的往上飙,这对母女看谁都好。
小纪氏见女儿怒气渐消,轻拍着女儿的脊背道,“好了,去歇会儿吧,下午还得念书呢。”
宋嘉语道,“先生下午教弹琴,我先去看看乐谱。”
小纪氏欣慰一笑,“别太劳神,你大姐姐远不如你呢。”
功课上,宋嘉语的确足够自信,她唇角上翘,嘲讽道,“就是把头牛绑在琴上,也比大姐姐弹的好听呢。”
小纪氏笑出声来,宋嘉语消了气,起身说,“母亲,那我去看乐谱了。”
“去吧。”又唤了绿云来,吩咐道,“叫厨下做碗杏仁羹,一会儿你给二姑娘送去,别叫二姑娘太劳qíng。”
下午的功课,宋嘉言上了一半,宋嘉让就来找她。宋嘉语与辛竹筝都是好学生,自然不会翘课,宋嘉言与卢先生说了一声,便叫着宋嘉让去了自己的小院儿里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