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为了争一口气,偏近些年祖上没啥名人,索xing一路追远,隔着数百年给自己找了个显赫的祖宗——大凤王朝有战神之称的宋遥宋大将军。反正不管有没有血缘关系,至少都姓宋,宋家就把人家宋大将军认做了先祖。
如今宋嘉言有鼻子有眼的拿出来说,昭文帝忍俊不禁。
见昭文帝展颜,宋嘉言正色道,“其实我家里还有个了不起的先人,陛下也未留心吧?”
“楚国有名有美男子宋玉啊。”宋嘉言一本正经,“说起我家的历史,不要太久远,陛下看我家人都生的俊俏,都是遗传了老祖宗的美貌啊。”说着,还搔首弄姿的朝昭文帝眨眨眼。
昭文帝哈哈大笑,“说起来,子熙、子焘当时也是帝都有名才貌双全的少年郎,想来,你祖父也是个俊秀人物。”也不怪昭文帝这样说,宋老太太的模样,昭文帝是见过的。单看相貌,完全看不出宋老太太有能生出宋子熙、宋子焘这对兄弟的本事啊。
宋 嘉言大言不惭,“那可是,想当初,我祖父可是三里八乡出名的人品俊秀。他一出门,说掷果盈车有些夸张,不过,我曾祖父母过逝的早,留下我祖父一人,他又是 个自幼念书的,不懂得种田谋生,便常有人悄悄的将吃食放在他门外。我祖父一出门,就有许多大媳妇小姑娘的偷偷打量他。我听祖母说,若不是身子不好,我祖父 考个举人功名是没问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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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文帝既然有问,宋嘉言就说了些祖父母的事给昭文帝听。
当然,什么话自宋嘉言嘴里说出来都是妙趣横生。最后,宋嘉言亦不 讳言,道,“听祖母说,我家一直人丁不大兴旺。祖上几代都是单传,亲近的族人都没一个。倒是祖母那边有很多亲戚,我爹爹做官后都投靠了来,独祖母最牵挂的 舅爷没来。后来,我舅爷在老这因病过逝,爹爹就把舅祖母一家子接到了帝都来,现在我舅家表叔在兵部做个八品小官儿。其他的亲戚,现在也没在帝都,祖母早让 爹爹打发他们回去了。”
昭文帝笑,“看来,老太太不喜欢他们?”
“是啊。我祖母和舅爷的生母早早过逝,后来曾外祖父娶了继室,我祖母年轻时,二十岁了还没嫁人,都是她继母作怪。”宋嘉言叹口气,看向昭文帝,“当初,陛下也不该赐爵给我爹爹。”小纪氏之祸,说来说去,都是宋荣身上的爵位闹的。
昭文帝温声道,“朕着人留意你兄长的行踪,尽管安心。”
“还是算了,出去走走也好。”宋嘉言道,“皆因久于帝都,眼界方窄了。我哥本就xing子磊落,喜欢四处游历,他少时就同李睿他们去过西蛮、北凉,也到过杜若国,什么时候他想回来,自然会回来的。”
“嘉诺比大哥聪明细心,念书也念的好。小纪氏自作聪明,也毁了自己的儿女。”宋嘉言神色颇是落寞。
昭文帝笑,“怎么说起这个了,倒叫你心里不舒坦。”
宋嘉言叹道,“也就只能跟陛下说说了,陛下可不要跟别人说,不然,就叫外人看我爹爹的笑话了。”宋嘉言是个坦dàng的人,宋家这些事儿,她也不觉着应该在昭文帝面前保密啥的。反正谁家没个糟心的时候呢,譬如昭文帝还险些给自己儿子gān掉。
宋嘉言并非没心眼儿的大嘴巴,这样直白的跟昭文帝说起自家的事,显然是没将昭文帝视做外人。昭文帝怎会不明白宋嘉言的亲近之意,自然心下熨帖,转而同宋嘉言说起别的话来。
宋嘉言道,“三公主过年就十五及笄,这孩子素来乖巧,陛下平日里留意帝都杰出子弟,咱们家的公主出嫁不必太早,心里还是要有数的,别事到临头再着急。”
“六皇子也十三了,这个时候该给六皇子安排侍姬的。”宋嘉言道,“我看书上说,男子十六jīng水方足。我在家时,我大哥直到成亲也没通房丫头。我想着,不如再等两年,待六皇子身子长成,再赏他宫人。就是日后,于子嗣上也有益处。”
昭文帝道,“你看着安排吧。”宋嘉言并不是个小气的人,对皇子皇女不甚亲近,也尽了嫡母的责任。
“三公主那里,自然有我。六皇子正是半大不小的年纪,陛下跟他说说这些事儿,别叫孩子迷茫着。”
“好。”昭文帝一笑应下。
兴许是年纪的原因,昭文帝是喜欢听宋嘉言絮絮叨叨的说些儿女事的。或许,昭文帝只喜欢听宋嘉言说这些,宋嘉言是个qiáng势而磊落的人,在昭文帝心里,宋嘉言有资格说这些话。
自宋嘉言从老梅庵回了宫里,昭文帝便独宠凤仪宫,帝后恩爱,便是史书上都提了一笔,史官道:景穆皇后宋氏,文帝独爱之。
宋嘉言与昭文帝的关系一直不错,哪怕昭文帝没有专宠凤仪宫之前,宋嘉言也一向得昭文帝敬重。当然,这与宋嘉言为人品xing有分不开的关系。
宋嘉言以为,哪怕不能与昭文帝白头到老,起码昭文帝会活到九皇子长大成人,她从未想到,昭文帝会突然病重。
在御书房与内阁大臣商讨朝政时忽然倒地,再宣御医时,昭文帝已然话都说不出来。
要宋嘉言说,昭文帝的病,类似脑血栓、中风一类。
只是,昭文帝还这样的年轻……
皇帝病重,边境还在打仗,这时节,内阁大臣都要愁死了。
方太后与宋嘉言闻了信儿都赶去了昭德殿,方太后一见便扑上去痛哭“我的皇儿啊”,宋嘉言看着昭文帝面色青白躺在chuáng上生死不知的模样,心里也很不好受,眼圈儿微红,问太医,“陛下的病如何了?”
太医正一脸沉痛,如丧考妣,“臣等无能!陛下忽然之间病势沉重,臣等已为陛下行针,若陛下早日清醒,尚有一线之机。”
方太后闻此言已是大怒,指着太医正怒斥,“若救不回皇帝,哀家绝不饶恕尔等!”
发了一通脾气,方太后瞧宋嘉言一眼,道,“九皇子、五公主年纪尚小,还需人照顾,皇后先回去吧,这里有哀家。”
宋嘉言道,“如今陛下病重,宫里宫外的事还需太后娘娘做主,太后娘娘保重凤体方好。”
这话,方太后听着倒还顺耳。
宋 嘉言又道,“陛下病重若此,不说太后娘娘,便是我,也是十二个不放心。小九儿、五儿年纪虽小,也知孝悌之意,何况还有端睿、六皇子他们,都是大人了,若是 陛下微恙倒罢了,现在这样,断没有不让他们来侍疾的道理。不如宣召端睿进宫,还有宫里的几个孩子们,都是一样的孝心,我给他们排个时间,叫他们轮流来侍奉 陛下,也是咱们皇家给天下做表率的意思。”
方太后虽然心焦儿子的病,心思倒也没乱,抹着眼泪道,“有哀家就够了,弄来一大堆的人,没的吵闹。”
“太后娘娘爱子之心,天下尽知。”宋嘉言并不qiáng求,又道,“只是,陛下忽然病重,前朝的事要如何决断,还得太后娘娘拿个主意呢。”
方太后想都未想,道,“让仁德看着办吧。”
宋嘉言便不再说话了。宋家虽是寒门出身,可宋嘉言出生时宋荣就已经是官身,当初,宋嘉言被立皇后,宋荣也是跟她讲过朝中形势的。尤其,宋嘉言做皇后这几年,说是后宫不可gān政,她自己也注意避嫌,不过,前朝的事她还是稍微知道些的。
皇权自然是高高在上,不过,东穆王朝是有内阁的。内阁辅助君王处理朝政,权柄也不小,否则,当初昭文帝要立她为后不至于费那般力气。
方太后依赖小儿子,却是太想当然了。不要说仁德亲王藩王之身要避嫌朝政,就说仁德亲王的年纪,真叫他主政,还有内阁什么事?
不要说祖宗规矩、朝廷法度,便是从私心私利算,内阁那些人也断不能叫仁德亲王如意的!昭文帝如今这番qíng形,宋嘉言想活命,九皇子必然要登基。可是,这种qíng形下,九皇子登基之事定然不会太顺遂,宋嘉言深知朝中大臣对她的忌惮,索xing先叫方太后与内阁去较量一二!
内阁里六位辅臣,自昭文帝突病,便未曾离开内阁一步,此时,听到方太后的口谕,内阁首辅彭老相爷的眸子微微一沉。
内阁次辅乃礼部尚书李修竹,首辅未说话,李修竹却是明白彭老相爷的心意,对来传谕的内侍道,“陛下病重,宫中尚有四位皇子,皇子尚在,自来没有藩王主政之理,臣等请求面见太后娘娘。”
内侍李清乃方太后身边大太监,自来得方太后重用,却是与前朝打jiāo道不多。李清道,“太后娘娘悲伤过度,能不能见诸位大人还两说。如今,诸位大人还是先接了太后娘娘的口谕,奴婢也好回去复命!”
彭老相爷沉声道,“我等身受陛下皇恩,今陛下龙体不适,宫中皇子有九皇子为嫡,六皇子为长,论及血统,也轮不到藩王主政,请太后娘娘恕臣等不敢轻受此谕!”
内阁此番态度,李清心下微汪,也不敢qiáng求,讪讪而去。
内阁排行第三的辅臣乃兵部尚书郑守,郑尚书忽然道,“不知皇后娘娘是个什么意思?”
当初宋嘉言立后,彭老相爷反对声音最响,此时却沉默了。他当然不喜欢宋嘉言,可是,如今看来,方太后显然更是个狗屁不通。竟然说出仁德亲王代政之语,实非国之幸事。
这种qíng况下,彭老相爷不得不考虑凤仪宫的态度了。
尤其,凤仪宫育有嫡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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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太后第一道口谕就给内阁顶了回来,还未听完内侍回禀,方太后已是气的了不得,浑身发抖,怒不可遏,嘶声斥道,“皇帝不过微恙,这些大臣便不将哀家放在眼里,他们眼里还有谁!岂有此理!简直岂有此理!”
内侍李达跪在地上,满头冷汗,战战兢兢,不敢说话。
宋嘉言轻声劝道,“太后娘娘息怒,前朝的事务,我是不懂的,想来还是陛下的病qíng要紧。”这还是亲儿子呢,方太后便在昭文帝的卧室里大吼大叫,哪里是让昭文帝养病的意思。
方太后脸上微窘,想来母子间自有感qíng,便起身去了隔间细问李达来龙去脉。之所以避着宋嘉言,也是不叫宋嘉言有cha手余地的意思,殊不知宋嘉言本就无此意。
后宫的事,宋嘉言是有把握的。但,前朝与后宫完全是两个概念,尤其前朝国政,那些内阁老臣,无一不是老狐狸出身,要对付这些老家伙们,可不是一朝一夕之事。甭看方太后身份尊贵,可现在皇帝儿子躺下了,她这个太后,不见得能从内阁讨得便宜出来。
宋嘉言力道适中的为昭文帝按摩头上的xué位,她本就自幼习武,粗浅的医书也看过。昭文帝忽然这般,太医倒是教了套按摩的法子给宋嘉言,不仅是为了舒缓病qíng,也是为了保持昭文帝身体肌ròu的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