辗转反侧了一夜,第二日,杜君带着张伯去街上新买了些柴米油盐,外带着鱼ròu蛋菜,给了张伯一两银子家用,道,“张伯,以后不必太节省了,每顿都添两个荤菜吧。”
张伯笑,“小主子总算想通了。”
杜君心下微微一涩,还是没敢把银票给宋嘉言退回去。一是,宋嘉言的话的确有些触动于他,杜君觉着自己将来并不会泯然众人,就算现在欠些人qíng,日后也能还回去。二则,他虽然与宋嘉言只见过一面,但是,宋嘉言给他的感觉是相当难缠。
而且,宋嘉言是个丫头,圣人都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自己还欠那丫头一千两银子呢……
反正一通有理没理的胡思乱想之后,杜君将那张五十两的银票小心翼翼的存放起来。
☆、38晋江原创发表
翠蕊回来之后,宋嘉言便跟翠蕊商量出嫁的事。
翠蕊今年已经二十三岁,一般奴婢,家里的也都是二十五岁的时候放出去嫁人。若是主子体贴,早些放出去也是有的。
宋嘉言问翠蕊,“家里的奴才管事,你有没有看中的,若是外头有相中的,放你出去嫁人也没关系。”
尽管宋嘉言还是个小萝莉,不过,宋嘉言自来有主见的人,不论院里的事,还是屋里的事,都是她在做主。如今又帮着管家理事,故此,宋嘉言还是非常有主子的气派的。
宋嘉言问的大方,翠蕊却不禁害羞,拧着帕子一句话都没说出来呢,脸便悄悄的红了。
“看来,是有喜欢的人了。”这模样,要说没事儿宋嘉言也不能信。宋嘉言好奇的问,“哪个啊?”
翠蕊吭哧了半日,也没吭哧个所以然来。宋嘉言索xing不再追问她,顺道给了翠蕊两日的假,让翠蕊出去歇着了。宋嘉言招来小chūn儿问,“你们常在一处,平时看你翠蕊姐姐,有没有意中人啊?平常看她也是个大方人,怎么关键时刻倒扭捏起来了?”
小chūn儿想了想,道,“也没有见翠蕊姐姐太中意谁,倒是有几个妈妈偷着问过翠蕊姐姐的意思,都给翠蕊姐姐回绝了呢。”
宋嘉言叹,“翠蕊是从外头买来的,也没个娘家,这可怎么办才好?”
小冬刚好端来一盏凉茶,笑道,“以前不见翠蕊姐姐这个样子啊,翠蕊姐姐先时还说不嫁人,陪姑娘一辈子呢。”
宋 嘉言想了想,也没个头绪,道,“反正等她什么时候想通什么时候跟我说吧。”她身边除了梁嬷嬷,翠蕊是头一等的大丫头,照顾宋嘉言多年,周全细致。如今翠蕊 到了年纪,宋嘉言也不愿耽误了她的青chūn,所以提前跟翠蕊通个气儿,叫她留心备嫁。而且,看翠蕊的模样,实在很有些怀chūn少女的意思啊。
宋嘉言把事qíng跟翠蕊说了,就没再想了。这是翠蕊的终身大事,不论翠蕊看上谁,只要qíng投意合,她都会给翠蕊一份陪嫁,把翠蕊好好的嫁出去。
展 眼便是宋嘉语辛竹筝要搬新院子的日子,先时新院子收拾,包括栽什么花、种什么树,包括屋子里要什么样的家俱,摆什么样的玩器……过年之后忙了整整两个月才 弄好,再从huáng历上翻了上好的日子,以备两位姑娘搬家。便是两位老太太,也在宋嘉言的撺掇下去瞧了瞧二人的新院子,大家好生热闹了一日。
还有,如今宋嘉语的身子,即便是太医院的院判来摸脉也摸不出任何毛病了,留下了两个滋补身子的食补方子,院判大人功成身退。不待小纪氏开口,宋嘉言便有眼色的jiāo还了管家大权。
宋嘉言安安稳稳的管了小半年的家,连带过年那样忙碌也是有条不紊的没有出任何乱子,小纪氏嘴上狠赞了宋嘉言一番,赏了宋嘉言些东西,至于心里如何想,就不大清楚了。
倒是杜月娘捧来一套极jīng致的夏衫,杜月娘笑,“我闲来无事,就给姑娘做了身衣裳,也不知道合不合身,姑娘喜不喜欢呢?”
宋嘉言惊道,“姨娘可千万不要这样劳神,我如何担得起。”
宋嘉言从不是小气的人,更不会故意为难杜月娘,当时杜月娘说想找几匹料子给宋荣做夏衫,宋嘉言直接令人带着杜月娘挑的料子。不想,杜月娘会给她做衣裳。
杜 月娘微微一笑,“姑娘试试吧,我就是眼睛比量了下姑娘的身量,到底合不合身,心里也没底。”当初,宋嘉言出手救了她弟弟,杜月娘深觉宋嘉言是个可靠的人。 与人为妾,她并不是木头一根天天与房中枯坐,自然有自己的考虑。哪怕宋嘉言早晚有一日要嫁出去,杜月娘依旧觉着宋嘉言人品可jiāo。
杜月娘都把衣裳捧来了,诸人移至内室,翠蕊伺候着宋嘉言换衣裳。
“姨娘真是好手艺。”翠蕊将衣裳一展开,就不禁赞了一句。
杜月娘一笑,“不过是手熟而已,哪里称得上什么好。”
宋嘉言偏爱大红,她向来觉着,小姑娘家,衬得起这样娇艳的颜色。
很 明显,杜月娘也瞧出宋嘉言的偏好来。这身衣裳却是用的薄薄的银色凉丝料子,然,在这夏衫之上,自肩而起,一朵怒放的大红牡丹斜披左半身,连带左袖皆是烈火 一般的牡丹绣色,而右肩并未用对衬花色,反是未有半分绣花,直接是素净底色。一眼望去,真如宋嘉言身披牡丹一盘。余都jīng细之处更在于,连带寸把宽的镶边上 都绣有jīng致的缠枝花,以及腰带、发带、绣鞋都是同一个系的花色,甚至杜月娘还用这样的凉丝料子给她做了套里衣。
宋嘉言站在镜前也唯有赞叹的,道,“姨娘手艺实在惊人。”只看一眼,就能做出这样合身的衣裳来。
杜月娘笑,“姑娘不嫌弃就好。”
“这样好的衣裳,我都舍不得穿出去,又哪里会嫌弃。”宋嘉言认真道,“定让姨娘费了许多神呢。以后姨娘莫做了,我听说做绣活多了伤眼睛呢。”能把绣工磨炼到这样的程度,并非只有天分就可以做到的。再者,这样jīng细的绣红,没有两三个月,真做不出这件衣裳来。
杜月娘正色道,“姑娘对我照顾良心,我一直感念姑娘的qíng分,偏偏身无长物,我也就会这个了。”
只要是女人,没有不喜欢漂亮衣裳的,宋嘉言穿上都舍不得脱了,道,“我说句话,姨娘莫恼。”
“姑娘说就是。”
“我看姨娘的手艺,比以往家里做衣裳的成衣铺子的绣工们都要好呢。”
杜月娘坦然笑道,“这也没什么好相瞒的,我们姐弟,少时寄养于伯父家里,我常给绣铺里做大绣件,就是衣裳之类的绣活,也没少做。”
“难怪了。”宋嘉言点点头,忽而心下一动,问,“姨娘认不认得些绣活好的绣工呢?”
杜月娘问,“姑娘是……”
“哦,正好我母亲有一处铺子,就在东大街上,三间铺面儿,原是给人租了去,年年吃租子的。今年就到租期了,父亲jiāo给我学着打理。”宋嘉言笑,“我想着,可做什么呢?衣食住行,倒不如弄些布匹丝绸来卖。若是有好的绣工,慢慢的寻着,说不定以后用得着。”
杜月娘道,“我听说,如今帝都城里,上等丝绸料子都是自苏杭而来。若是姑娘真做丝绸生意,得有人熟悉这一行的行qíng才好呢。”
“这倒不难,我心里已有些计划了。”
杜月娘笑,“往日与我一道做绣工的姐妹们,有几个关系手艺都不错的,若是姑娘需要,我跟她们说一声,或是跟姑娘说她们的住处,都一样的。”
“到时少不得有要麻烦姨娘的地方。”
能帮上宋嘉言的忙,杜月娘也由衷高兴,道,“若姑娘有花样子之类的事,只管差人来唤我。大事我gān不了,这些活计还是可以的。”
俩人说了会儿话,杜月娘方告辞离去,宋嘉言亲自送杜月娘出门。
此际,小纪氏也正在与辛竹筝说话。
辛 竹筝刚搬新家,里面样样周全妥当。小纪氏忽然打发人给她送了东西,若是寻常吃食玩物,辛竹筝收便收了。只是,这一小匣子,打开来竟是满满的一小匣子的银锞 子,粗粗一算竟有三五十两的样子。辛竹筝吓了一跳,命大丫环翠飞将银锞子收好,她换了件衣裳就去了小纪氏的院里。
小纪氏见辛竹筝来,明知故问,“筝妹妹怎么来了?”
辛竹筝道,“表嫂,那匣子里……”
小 纪氏摆摆手令屋里的丫环婆子下去,挽着辛竹筝的手与自己一道往榻上坐了,温声道,“表妹尽管收着。如今你独掌一院,与先时和言丫头一道住的时候就不同了。 我这样说,表妹勿恼。主子时而打赏丫环婆子,这是常有的事。你们女孩儿们的月钱,不过是那么个意思,谁也不是指望着月钱过日子,更不是叫你们用月钱打赏 的。言丫头不缺这个,语丫头和你有我这里,尽管收着,莫要外道。”
辛竹筝并低垂着脸孔,手里绞着帕子,没说话。
小 纪氏语重心长道,“你虽说是我的表妹,年纪却比言姐儿、语姐儿大不了个一两岁。你是个明白人,我听吕嬷嬷卢先生说你不论学规矩还是念书,都学的极好。或许 如今不该说这个,不过,你心里得有数,现在把女孩儿们该学的本事学好了,待你三年孝满,就十三了。在帝都,女孩儿们说亲事都早。以后,我还会慢慢的给你一 些东西,你莫要客气推辞,尽管收着,存作私房就好。”
“言姐儿、语姐儿都是自幼得的首饰、玩物、许多女孩儿的物件儿,都一样样的存着呢。从现在开始,有她们的一份,自然有你的一份。就是如今,你尚穿不得鲜亮衣裳,戴不得花样首饰,该你得的料子、首饰,我还是会叫人给你送去。女孩儿家,总不嫌衣裳首饰多的。”
辛竹筝道,“蒙表兄表嫂收留,已是万千之幸了。”如今跟着卢先生念了小半年的书,辛竹筝说话开始文雅起来。
小纪氏温温一笑,“这话可是外道了。你表哥和我,都是拿你和笙弟当亲弟妹来看。你也莫要推辞了。”
小纪氏笑道,“正好,给你们新做的夏衫都送来了。你们姐妹如今住的近了,我就劳你跑一趟,顺带都给她们带去吧。”
说是叫辛竹筝带,不过是顺路罢了,反正衣裳都有丫环婆子捧着。
送了衣衫首饰,又与姐妹们说了会儿话,辛竹筝便回了自己的院里。
她的那一份,除了孝中的青衫夏衣,还有几匹耀眼的彩缎,连带一匣子金碧辉煌的金玉首饰,与一匣子银首饰。
翠飞笑道,“太太实在偏爱姑娘,姑娘怎么得了这许多东西?”
辛竹筝垂眸一笑,“像你说的,表嫂偏疼我吧。”
“姑娘要不要试一试这新衣裳。”
辛竹筝摇一摇头,“不用了,收起来吧。衣裳首饰料子,都一一登记在册子上。”先时,她与宋嘉言同住时,见过宋嘉言屋里的记录首饰、衣裳、玩物的册子,各有一本,丰厚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