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玉倒碗温水给他漱口,宋嘉诺捧着脸直揉,说,“是下面的。”
“扔房顶上去。”这是宋老太太传下的祖法,孩子换牙时,掉了上牙扔门后面,掉下牙扔房顶,这样牙才能长的整齐。
宋嘉诺把自己掉下的小牙包在手帕里,说,“一会儿再去扔。”正吃饭呢。
这顿饭虽然不大丰盛,却很实诚。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跟脸盆大小的一大盆腊ròu烧土豆,两只腊jī,以及同样一大盆萝卜排骨汤,一大锅腊肠饭,给这一群半大小子造个jīng光。
他们刚吃好饭,宋嘉言就拎着一大匣子点心来了。
一见到宋嘉言,除了常来常往的吴家兄弟,就是宋嘉让都愣了愣,李睿打量宋嘉言一眼便移开了眼睛,还是宋嘉诺最简单,宋嘉诺笑着上前接过大姐姐手里的点心匣子,很实诚的赞美,“大姐姐,你越来越好看啦。”
宋嘉言笑着摸摸宋嘉诺的头,“嘴巴真甜,给你们拿来的点心。”瞅一眼房顶上的腊味儿,宋嘉言心里有数,道,“吃了半头猪啊。”看来肯定是吃饱了。
宋嘉让拉过妹妹坐在自己身畔,打趣道,“我们大老远的来看你,又不是吃的你的腊ròu,阿双阿玉又没说啥,看你这心疼的。”瞧着宋嘉言脸蛋儿透出健康的粉色,的确是变漂亮的啊。
“这可是要吃到过年的量。”宋嘉言也没再计较这些腊ròu,笑,“不过,你回来知道上来看看我,可见还是有良心的。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见到宋嘉让,宋嘉言欢喜的很。
“重阳节后我跟阿睿就回来了。”宋嘉让一挑浓眉,“老爹已经应了,明年我还跟着阿睿他们一道出去。”当然,他回来后也被狠狠的收拾了一通。不过,在自由面前,这些都是小节。
宋嘉言立刻露出羡慕不已的神色来,说,“这都是我在爹爹面前替你说好话的缘故,什么时候我也能出去走一走就好了。”
宋嘉让毫不客气的打击掉宋嘉言的痴心妄想,道,“你这辈子机会不大。”
宋嘉言朝他做个鬼脸。
李睿开始说生意的事,道,“这次贩回来的货物已经在慢慢出手了,药材都转给了济宁堂,听说你以前的大丫环嫁给了济宁堂的少东家。”
李云鹤真是无孔不入的钻营哪。宋嘉言一笑,“这是两码事,你瞧着济宁堂可以合作就跟他们合作,觉着他们不好,完全不必看我的面子。”
李睿道,“他们出的价钱不错。”
宋嘉言顺嘴问候了李家人的身体状况,道,“银子里拿出两千两来给我哥。”对宋嘉让道,“哥,一千两给祖母零用,一千两你拿着做明年的路费。”出门可是要用银子的。
宋嘉让道,“我有庄子上的收成,尽够了。”
宋嘉言也没狠劝兄长,道,“那两千两都给祖母。”跟李睿商量,“明年还要出去吗?”
李睿笑着点头,“再出去一年,摸准了那边的形势,我想着在边城开个铺子,以后叫个可靠的掌柜在那边盯着就成了。”
“剩下的银子你都拿去。”宋嘉言道,“再拿出一成的银钱来换成糙米,等天再冷些,你看着或舍或捐。”每年冬天,不论是官府还是庵庙,都会往外施粥舍米。不为别的,许多人冬天断了生计,有时讨不到吃喝,活活冻死饿死的不在少数。能挨过严冬,来年开chūn就能好起来。
宋嘉言与李睿简单的商量好明年的事,李睿道,“先时府里派去的账房被我给换了,我又让宋大叔另派了一个。”
宋嘉言慡气地,“你看着办。”账房是府里派的,掌柜是李睿手下出来的。虽是两方合伙,也有东西风之论。生意其实都在倚仗李睿,若是账房昏头昏脑的想做掌柜的主,李睿倘是连个账房都压不下去也就不是李睿了。
“待过些日子,东西差不多出手后,我再把账拿来给你看。”
宋嘉言随意的应了声,又说,“照着去年你送我的皮子量的四成,送到府里去。另外的六成分成三份,哥,你给外祖母、大姨母、小姨母他们送去。”
说完正事,大家又吃光了一匣子点心,天色渐晚,宋嘉让道,“快些下山吧,不然一会儿关了城门就得在外头过夜了。”
宋嘉言自然一路相送,她瞅秦峥两眼,说,“阿峥,你不是来看我的么?”
秦峥知道宋嘉言想说什么,笑道,“太多话想同妹妹说,一时倒不知该说什么好。”
宋嘉言莞尔一笑,“你什么时候学的花言巧语了?”
秦峥温声道,“句句真心实意。”
“在国子监还好吗?”
“还是念书而已。”秦峥目光融融,“看你在庵里还好,我就放心了。”
“帮我给老太太他们带声好。”两家通家之好,虽有秦三太太这个不着调,秦家其他人都不错。再说了,总不能因个秦三太太就跟秦家人绝jiāo。
秦峥在下山的路上都在想着宋嘉言。当他得知宋嘉言被送到老梅庵时也担心的不得了,只是,老梅庵这种地方,并不是他想来就能来的。错过了八月初宋荣上山来,这次,他也是打听了又打听,打听到了宋家人来老梅庵的消息后,死皮赖脸跟着一道来的。
宋嘉言一进门时,他真的被惊到了。
并 不是以往宋嘉言不够漂亮,qíng人眼里出西施,在秦峥眼中,以往的宋嘉言也是漂亮的,但是,没有这样的漂亮。仿佛一块璞玉经过细细打磨后,逐渐绽放出雅致的光 芒。玉还是同样的玉,却是更加的jīng致润雅。宋嘉言整个人,都有一种令他难以形容的感觉。包括她与李睿说生意时,那种沉稳决断,秦峥几乎可以确定,天底下再 没有任何一个女孩儿可以像宋嘉言这般,让人着迷。
至于吴家兄弟,只是初次见面而已,秦峥并没有特别的放在心上。
“阿峥,你明年考举人么?”宋嘉让伸手扶了秦峥一把,道,“小心跌死,下山看路。”也不知在胡思乱想些什么?现在就chūn心萌动,若是没个出息,谁会把妹妹嫁给他呢?
秦峥道声谢,笑,“是啊,我想试一试。”
宋嘉诺道,“阿峥哥今年是案首,明年考举人肯定没问题的。”
秦峥笑,“哪里敢这样说,勉力一试吧。”
“杜君怎么样啊?”
“阿君今年国子监考的不错。”杜君最终是走了宋家的路子进的国子监,不过,杜君的苦读是在国子监都有名的,有两位在国子监教书的翰林先生很看好他。
宋 嘉诺道,“杜君比阿峥哥还小一岁呢,也中了秀才,就是名头比不上阿峥哥。”对于杜君,实在不晓得怎样称呼。反正,叫舅舅是绝不妥当的,于是,只好直呼其名 了。但是,对于杜君的才气与努力,宋嘉诺还是比较佩服的。宋嘉诺更别扭的是,章家一家子竟然成了承恩公府的奴才,真是提不起的烂泥,宋嘉诺厌恶的很。若有 一个像杜君这样有骨气的,也不至于再去给别人家做奴才,实在丢脸!
四人一路下山,车马都在山脚下侯着。及至山脚,诸人上车的上车,上马的上马,各自回家不提。
宋 家兄弟去老太太院里请安时,老太太还在炫耀着,“唉哟,那庵里不光是点心好吃,就是斋菜味儿也好。许多冬天见不到的小青菜、茄子、小白菜、拇指粗的水萝 卜、山菇、木耳、银耳,什么都有,烧出来的味儿跟咱们府里的也不一样。”见两个孙子回来,老太太暂将炫耀一歇,笑着关心孙子,“你们怎么这晌才回来?赶紧 暖和暖和,外头冷吧。”
宋嘉诺笑,“我跟李大哥坐车里了。大哥骑马回来的。”李睿明明年纪跟宋嘉让、秦峥他们同龄,却是懒的很,车里收拾的比他们家的车子还要舒适,半点儿不癫,里面还有炭盆拢着,暖和的很,宋嘉诺就跟李睿坐的车。
宋嘉让向来身子骨qiáng壮,去了外头的大氅,笑,“不冷。”
老太太招呼着孙子们,“来尝尝庵里的点心,好吃的很。还有果子,都是难得的果子,我让人分了,给你们送到院里去了,你们记得吃。”
两兄弟都谢了赏,宋嘉让说,“点心已经吃过了,嘉言怕我们中午吃不饱,拿了一大匣子去。”
老太太笑,“我那丫头一直都细心。”又问,“中午就吃了点儿点心?”点心哪儿能充饥,还得叫人给孙子们上饭哪。
“不是,守林子的是兄弟两个,炖了一大锅ròu,香的很。”
宋嘉诺也跟着说,“把腊肠放在米饭里蒸,很香很好吃。有这么一大盆的腊ròu烧土豆,还有两只蒸腊jī,jī是野jī,ròu有些紧,也很好吃。”宋嘉诺笑眯眯的比划着。
老太太笑,“外头的东西都好吃。”孩子们都是这样,家里山珍海味不觉着怎么着,外头萝卜白菜也吃着香。
宋荣道,“那兄弟两个不错,你们有没有留下些银钱给人家?”总不能这样白吃一顿。
宋嘉让道,“留什么银钱啊,他们跟嘉言都认得,嘉言三天两头的到人家那里去吃ròu。我就说那丫头受不了吃斋的日子。”话音一转,“嘉言还给他们腌了许多小菜,也不算白吃他们的。”
宋荣不知还有这一节,诸人也听的目瞪口呆:原来,住在庵里,还能去外头吃ròu啊……
倒是小纪氏笑一声,“知道嘉言一切安好,我就放心了。”怎么会不好呢?宜德大长公主的居所,等闲人就是想去都挨不着门儿,也不知那丫头哪里来的造化,能去老梅庵里住上一住!真是走了八百辈子的狗屎运去!
老太太笑,“是啊,虽然没有丫环服侍,言丫头脸色白里透红的好,衣裳料子做工都还jīng细。”
辛竹筝惊奇的问,“若无人服侍,言儿如何穿衣吃饭?”
“傻丫头,先时咱家也不过两个粗使小丫头,随身事还不是你自己来。”辛老太太笑,觉着女儿说了傻话。
辛竹筝脸上微热,转念一笑,“娘,这些事,我自然是成的。言儿跟我岂一样,她落地起就是丫环婆子的围着长大。”
辛老太太根本不拿这个当回事儿,道,“咱们能从辛家村儿到你表哥这里来过好日子,就是现在回了辛家村儿,再过以前的日子也是一样。人哪,没有吃不了的苦,只有享不了的福。自己穿衣吃饭就算苦了?”一幅女儿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老太太笑,“弟妹说的是,言丫头本就不是什么娇惯的xing子,她跟我像,到哪儿能服得了。”老太太习惯xing的把孙女身上一切优良的品质往自己身上扯。
今日老太太心qíng大好,再有儿孙们在一畔陪着,老太太愈发开怀。
侍奉完了老太太,小纪氏带着女儿回房用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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