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会儿,巡城兵马已到,见状便团团围住,喝道:“谁打死了人?”方墨白还要拦住鲁豹,鲁豹将他推开,踏前一步道:“是俺!”
方墨白xingqíng极好,在京中早混的极熟,那领头的巡检也是认得方墨白的,见状翻身下马,便过来悄悄问道:“方大哥,这是怎么了?”
此刻,相国府报信的人也带着一群人回来,段重言见了,便对方墨白道:“暂时忍耐。”
方墨白心念转动甚快,当下便把那巡检一拉,低声道:“兄弟,看在我的面上,你暂且把这些好兄弟们带回去,但勿要为难,且要保他们妥当,相国府那边我自有应付……你只管拿人,我现在要进宫一趟。”
那巡检扫了一眼鲁豹等人,便点头:“方大哥放心……只是要快,我怕挡不了多久。”当下便吩咐带人回大牢。
方墨白回头,对鲁豹叮嘱数句,鲁豹浑然不怕,道:“又何妨,大牢于俺来说也不过家常便饭罢了。”拍拍手跟巡检去了,相国府的人冲上来,却被那巡检劝开,只说要公事公办。
方墨白暂时安抚剩下众人,又对段重言道:“我要进宫去,相国必然要向皇上告状,要赶在皇上下旨之前……”
段重言却道:“恐怕你现在去仍是晚了一步。”
方墨白心头一凉,段重言拧眉一想,道:“你带着小逸儿去……”他低头,在方墨白耳畔低语几句,“只有如此才能救人……”
方墨白脸色微变。段重言道:“速去,再耽搁就来不及了。”方墨白一叹,转身往相熟的子弟借了一匹马,飞马往皇宫方向去了。
☆、第 114 章
果然如段重言所料,事发之时,朱相国人正在宫内,听到府里头来人所传消息,朱相国按捺着怒气,即刻前去面圣。
赵哲听了,也颇为吃惊,偏生朱相国刁钻老谋深算,并没有说方墨白也在场,只说段重言在场主使,赵哲听了,双眉紧锁:他本来对段重言就有点心病……
方墨白急进宫来,一路顺利,无人拦阻。
因他是豁达的xingqíng,休闲时候,不是请这个喝酒,就是请那人吃饭,因此大家伙儿都十分热络,经过宫门时候,侍卫尚问:“方大哥,今儿不是不当班么?”
方墨白道:“有急事。”脚不点地地往里而去。
方墨白在路上遇到个相熟的小太监,正是跟随承鹤身边的,那小太监见了他,正要打趣几句,看他脸色焦急,便知道有事,当下只问:“方大哥,出什么事儿了?”
方墨白道:“皇上在哪?恭使呢?”
小太监正好儿自御书房出来,便道:“皇上在御书房接见大臣呢,先前看相国大人急冲冲进去了,也不知何事。恭使女官好像在寝殿……”
方墨白不好直接入后宫,便跟小太监道:“你快去帮我把妹妹找出来,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小太监一听,吓了一跳,不敢耽搁,当即答应了,往金阳殿飞跑。
且说在御书房里,朱相国声泪俱下,务必要赵哲下令处死那殴人致死的凶顽。
赵哲心中略微盘算,看一眼相国,正要下旨,忽然间见承鹤迈步出外,赵哲便不动。片刻承鹤回来,在他耳畔低语数声。
赵哲脸色略变,便起身,往偏殿而去。
赵哲进了偏殿,便见书架旁边站着一人,正是知聆,赵哲上前几步,知聆已经过来,双膝跪地:“皇上!”
赵哲没想到她竟如此,急忙将她扶住:“纯明你gān什么?”
知聆抬头:“皇上,求你别答应相国所说的,今日在酒楼上,是朱公子前去挑衅,对哥哥百般侮rǔ,哥哥所结识的那些人才按捺不住动了手,打死了人不过是个意外,求皇上开恩!”
赵哲听了,问道:“方墨白也在?”
知聆点头:“今日那些人本是要出京的……哥哥跟段重言设宴送别,那些人,正也是上回从刺客手里救了我命的,求皇上念在这点上,法外施恩……”
赵哲将她扶起来,思忖着说道:“原来是那些人,只是……毕竟是打死了大臣之子,此刻相国还在外头,叫嚣不停。”
知聆抓着他的手臂:“皇上你听我说,哥哥方才仓皇进宫,让我求qíng,哥哥对我说,当时他们好端端地在吃酒,朱公子因为哥哥拒婚之事,特意上门,先是段重言下去应付,只想息事宁人,但是朱公子哓哓不依,对段重言动了手,没想到逸儿跟在旁边,见段重言吃亏,忍不住骂了几句,大概也打了朱公子几下,皇上,逸儿是个小孩子,出手能有多重,但是朱公子却要对他动手……正好跟那些义士看到了,这才一发不可收拾。”
知聆说着,想到逸儿,就落了泪。
赵哲大为震惊,有些不安地问:“段逸也在?结果如何了?”
知聆擦了擦泪:“逸儿被护着,倒是无事,皇上,朱公子虽被打死,但是说起来,鲁豹等人,是为了逸儿才出手的,如果他们不动手,逸儿吃了亏……又怎么说?恐怕也就被轻描淡写揭过去了。”
别的倒是罢了,只是听到知聆说段逸,赵哲的脸色便沉了下来,暗中有些恨道:“岂有此理。”
知聆说道:“皇上若是不信,可以当面问逸儿,逸儿是不会跟皇上说谎的。”
赵哲惊问:“逸儿也在?”
知聆点点头:“我怕皇上见责,因此没敢让逸儿留在这儿,在后面等候。”
赵哲忙叫人带逸儿过来,承鹤亲自前去,将段逸领了出来。
逸儿正要见礼,赵哲却迎上去,俯身将他肩头握住,上上下下先打量了一番,问道:“如何,可有伤着?”
逸儿见状,便摇头:“回皇上,爹跟鲁豹叔叔护着我,没有伤着。”
赵哲听着那一声“爹”,心头一梗,又问道:“逸儿,当时是怎么个qíng形,你可记得?”
段逸听问,便把事qíng的来龙去脉简单说了一番,他是小孩儿,稚声稚气,说说想想,说得却极为认真,一看就不是假装伪作的。赵哲又是个厉害的人,自看得出。
段逸又道:“是那个朱公子打我爹,还骂我小畜生,又要踢我,鲁豹叔叔才忍不住打他的。可是皇上,鲁豹叔叔只打了他一下,他自己就飞出去,跌在地上,大概是在装死。”
后面一句,却是段逸自己想的:人哪里就会被一拳打死?那人又那么坏,必然是在装死。
赵哲本皱着双眉,脸色有点黑,尤其是听到段逸说“还骂我小畜生”的时候,暗中且咬了牙。然而听到最后一句,却忍不住笑了笑。
段逸见他笑,以为他不信,便道:“皇上,我没说谎话,是真的呢。”
赵哲看着他天真烂漫的脸,叹了声,摸摸他柔嫩的脸颊,道:“逸儿放心,朕知道。”
段逸转头看了知聆一眼,又问赵哲:“皇上,你不会处死鲁豹叔叔他们吧?”
赵哲眉头又是一蹙,道:“逸儿别担心,朕……会仔细考量的。”将他细细看了一番,便叫了承鹤:“小逸儿受惊了,你先带他到偏殿等候,务必仔细照料着。”
承鹤领了逸儿,先行退下。赵哲便自沉吟。
知聆在旁边见他始终不置可否,不肯表态,心中略有些着急。
赵哲想了会儿,便看知聆,知聆发现他的眼神略有些奇异,却并未往别处去想,只是等候。这片刻,外头小太监远远禀告:“皇上,相国大人在外头催促皇上呢。”
赵哲扫了一眼,目光转动,最后又落在知聆身上:“纯明。”
知聆见他终于出声,便道:“皇上?”
赵哲垂着眼皮,仍是个思忖的模样,却说:“纯明,你要朕赦免鲁豹等人……也可。”
知聆大喜,正要谢恩。赵哲又道:“可是,你要答应朕一件事。”
知聆疑惑,赵哲这才抬眸看向知聆,他的目光坚决而沉静,知聆对上这种眼神,不知为何心中却颤了一颤,知聆道:“皇上,是何事?”
赵哲说道:“朕……”他缓缓抬头,面色平静,“朕要封你为妃。”
赵哲在这时候提出这件事,时机委实巧妙。鲁豹打死人,段重言也在场,若要治罪,段重言自然是不怕的,但是段重言摆明是要保鲁豹的,不然,段逸原本是跟着段重言身边,为何此刻竟能跟着方墨白入宫?不过是想借段逸之口罢了。
方墨白的确是聪明,可这一点却显然并非是方墨白所能想到的。
当初知聆进宫,段重言只有一句:“不许封妃。”如今处在这个当口,权衡利弊,却也由不得他了。
赵哲知道,段重言必懂。
鲁豹等数人被羁押了三日,然后皇帝下旨,大意是鲁豹误伤人命,杖责五十,流放沧城。
朱相国得知消息,哭笑不得。皇帝迟迟不判,他已经觉得不妙,如今得了这个结局,虽然并不曾就杀了鲁豹等人出他心头之气,但……毕竟皇帝也给出了一个态度,因此他虽然心中仍是不满,面上却不敢再说什么。
鲁豹被押解启程之时,段重言跟方墨白双双前去相送,又叮嘱押解的官差,务必一路上好生相待。
有一些相识的京内子弟,毕竟他们的亲族长辈之类都也碍于朱相国之威,因此大胆的便偷偷来送,一些略胆小的,便并不曾露面。
只有跟鲁豹同行的山东好汉,一路上竟也跟着鲁豹同行去了。
而就在鲁豹一行启程后三日,赵哲才yù封妃的当口,边疆传来消息,青国人首先发难。
满朝文武都觉得这消息仿佛不实,段重言却也接到了沧城周参军的急信:说明了北番有七八个部族联合起来,已经蓄势待发。
段重言看着周参军的亲笔信,在书房里坐了一夜,次日后便换服上朝。
朝臣们看到这个被贬斥的朝官,又看着段重言的打扮,多半面露嘲笑之色,少数便来慰问。
昔日监察院监察御史见段重言出现,联系最近的军qíng,以及先前段重言因议和的事拦马大骂相国之事,便猜到他的来意,便问:“小段,你为何这身打扮?”
段重言一身黑色衣裳,褐色滚边,如待罪之人穿戴。
段重言抬头看他:“大人,我想面圣。”
御史叹息了声:这人聪明果敢,本来前途无量,只可惜运气毕竟差了点,如今……这模样竟像是要自己往死里跳。
御史有心劝解,不妨殿内出来一人,却是承鹤,见了段重言,道:“段大人,皇上有请。”
御史一听,万念俱灰,只好拍拍段重言肩膀,希望他自求多福。
段重言却面色如常,行了一礼,迈步入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