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什么都答应,什么都给我?”知聆心头怦然而动。
赵哲道:“天子一言九鼎……”忽然心头一动,便说,“但必须你在朕身边。”
知聆便笑笑,低头想想,说:“那皇上可要记得自己说过的这话……我如今还没想到想要什么,等我想好了,你可不要赖账。”
赵哲见她竟然跟自己说笑起来,大为宽心,又看她莞尔笑容,只觉得能看到她对着自己如许生动地笑是何等可贵,忽又想到方才看她人事不省时候的那种如临深渊的恐惧……两下对比,赵哲叹道:“不能再让你留在这里了,朕进出宫十分不易,再者也很不放心。”
他看一眼知聆,在她脸上亲了口,道:“带你进宫,为朕的后宫可好?”
知聆靠在赵哲怀中,垂眸过了会儿,才慢吞吞说:“不好……”
☆、第 62 章
赵哲没想到居然会得到这个回答,一时大为惊奇,低头看知聆:“为什么不好?”
知聆闭了闭眼,脑中飞快地想了一回,才道:“我不想跟你后宫的妃嫔们争宠。”
赵哲越发意外,忍不住噗嗤一笑:“你……你的脑中都想些什么?哪个女人不想当朕的后宫,偏偏你居然还挑拣嫌弃,那好,你不当妃嫔,可是朕却要你留在朕的身边,你给朕一个办法吧。”
知聆哼道:“皇上那么聪明,何必问我……我这样蠢笨,又怎么会想到好法子?若真的是个有法子的人,先前就不至于被欺负的那样厉害。”
赵哲一听,脸上的笑容才收敛了些,目光在知聆手上的伤处扫过,便轻轻摸摸那没伤到的手背处,柔声道:“你放心,朕跟别人不同,谁敢伤你,便让他人头落地。”
知聆沉默,然后看向赵哲:“你为何对我这么好?”
他迎上她的目光:“朕……朕说过,朕不舍得你吃苦,所以……”
知聆轻声说道:“先前我被卖出段府,进了这里的时候,还不知道自己将又归于谁手,会面对何种境遇,其实于我来说,是活一刻便多一刻……岂料居然是皇上。”
“纯明……”
知聆顿了顿,而后下定决心似的说道:“不瞒皇上,我有晕厥之症,自己是知道的,跟别人无关,在段府的时候,便经常如此了,曾有一段时候,几乎就真的死了过去……所以就算是段家将我卖了,我也不惧,因我不知什么时候就会……何况与其被辗转卖来卖去,倒真不如一死gān净……”
“不许提这个字,”赵哲悚然而惊,张手将她拥住,心惊之余,忽然惊疑不定地:“那……那这一次……”
“不是……”知聆垂眸:“我原先不知道买我的人是皇上,但我知道皇上对我青眼有加,已经是我的福分了,我并没有想要寻死。”
赵哲松了口气:“纯明,朕会对你好,朕除你的奴籍,封你为妃,以后绝不会再有人敢卖你,你也只属于朕一个人。”
知聆微微一笑:“可是我始终是罪臣之女啊,身份多有不便,何况,皇上不能每时每刻都在我身边,而对有心人来说,我就如蝼蚁一般,随意便能掐死。”
“罪臣之女”四个字,极快地掠过他的心头,赵哲咳嗽了声,脸色却多了几分郑重,静静地思考了会儿,便在知聆唇上轻轻亲了口:“那你是为难朕,非要朕两头跑?”
眼前的人却露出一副无所谓的表qíng:“那也行,我在这里清清静静地,皇上想起来也罢……想不起来,可以打发我离开吗?”
“你想也别想。”赵哲咬牙切齿,忽然间灵光一动,皱眉看向知聆,“你不愿意当后妃,难道……就是想将来有朝一日你可以离开朕?”
知聆心头一跳,不知道如何回答,就只好暂时不言语,只在心里盘算。
赵哲变了脸色,摇摇她肩头:“真的是这么想的?”
知聆见他竟已经看穿,索xing抬眸,无辜地看着他:“皇上息怒,我只是想给自己留一条后路而已……毕竟,我的出身也不好,如果要入宫为妃嫔,皇上肯定也要大费周章的……”
赵哲看着知聆,就冷笑。知聆眨眼看他,问道:“真的动怒了吗?”
赵哲放开她,自己下了地,走开几步,哼了声,负手沉默站着,不离开,却也不回头。
知聆却未动,只是静静看着他高大的背影,就像是看着赵宁哲一样。
先前,她问赵宁哲:他要如何才能喜欢、满足。其实不仅仅是问赵宁哲,还是想要知道在这一个时空里的皇帝是如何想的。
赵宁哲说:只要她在他的身边,他就很喜欢也很满足。
那对于皇帝赵哲来说,是不是也是这样?
赵哲的确是聪明,居然这么快就想到知聆不愿进宫为妃嫔的原因,但是,他却怎么也想不到,知聆心中所想,还有另一个原因,那就是段逸。
不管现在她是什么身份都好,将来可以图谋另外的出路,知聆念念不忘的一件事就是要让段逸回到她的身边,但是如果她成了皇帝的妃嫔,那么母子重逢就可能永远都不会实现。
室内沉默之时,外头有人低低一声咳嗽,是承鹤的声音:“皇上……”
赵哲没好气道:“何事?”
承鹤缓缓现身,走到赵哲身边,低低说道:“皇上,太医说,贵人方才醒来,不宜再……皇上切勿心急,徐徐图之便是了……”
赵哲皱眉,想回头看知聆一眼,又qiáng忍着,反而往旁边走开数步,才对承鹤说道:“朕就是因为她身子不好,才想要让她入宫,起码离朕近一些,也安心。”
承鹤思索了一下,说道:“贵人现在心思不稳,也是有的,皇上不如且先顺着她的意思……既然皇上想让她留在身边,但她却只是不想为后妃,那么,奴婢倒是有一个主意的……只是不知道当讲不当讲,皇上或许会不喜,也委屈了她了……”
赵哲急问:“你有主意?还不快说?”
承鹤低低说道:“前日金阳殿的掌事嬷嬷因年老之故,皇上恩准她告老出宫了,如今正缺一个能gān的女官……皇上您看,不如……”
“让纯明为女官?”赵哲皱眉。
承鹤悄声道:“名头上是如此的,然而毕竟离皇上更近一些。”
赵哲沉吟片刻,摇摇头:“名不正则言不顺,朕不想委屈了她。”
承鹤想了想,便微笑道:“皇上怎么忘了,自古以来,也不乏有些从女官升上来的妃嫔呢……只要皇上愿意,是迟早晚的事儿不是?”
赵哲眼睛一亮,便看向承鹤,抬手在他肩头拍了两下:“这样的法子你也想得出,真有你的。”
承鹤笑道:“皇上且先别忙着夸奴才,不如先去问问贵人的意思?”
赵哲点头,便才又回来,一眼却见知聆伏在chuáng边上,闭着双眸,又似是个要睡的模样,赵哲一惊非常,急忙过去:“方纯明!”
知聆懵懂睁开眼睛,对上他焦急眼神,赵哲见她睁眼才松了口气,便只做无事地问:“怎么又睡?”
知聆摸了摸眼睛:“不知为何,只觉得困倦,大概是皇上不理我了,心里一闷,于是就……”
赵哲一听,又气又笑:“你好了!平日里谁惹怒了朕不是赶紧地跪地求饶或者赔不是的?你倒好,没事人一般地在这儿不说,如今反倒更追起朕的不是来了。”
知聆懒洋洋道:“谁让皇上说自己喜欢我呢,如果真的喜欢,大抵会稍微纵容我一点点吧……”
是啊,他这样回来,又笑,大概就是并没有动怒,或许是真的有一点“喜欢”吧,如赵宁哲所说一样,只不过……虽然猜对了这场,心底却微觉酸涩。
赵哲听了这样赖皮的话,又看她的神色,恨不得把她按倒轻轻地打上一顿,又想把她揉入怀中狠狠地疼上一顿……几番胡思乱想,便暂时忍住,竭力做正经肃然状,喝道:“不要恃宠而骄,朕让你入宫为妃嫔你都不肯,天大的荣耀给你踩在脚下了,不过……朕是个宽宏大量的,不与你这小女子计较,你既然不愿为妃嫔,那么……你入宫当女官,如何?”
“女官?”
“就是……在朕的寝殿里,当个掌事的女官,先头的掌事嬷嬷正好告老了。”
知聆就不言语,赵哲忍不住看她:“你觉得如何?”
知聆就叹了口气。赵哲皱眉:“你不乐意?”
知聆说道:“当女官倒是好的,只是地方不好。”
赵哲不解:“嗯?地方?那可是朕的寝殿,地方怎会不好?”
知聆故意看向别处:“就是因为是皇上的寝殿,所以才觉得不适合,我对宫闱之事,一切规矩都不懂得,万一又惹怒了皇上,岂不是大大不妙。”
赵哲忍无可忍,一把将她紧紧抱住:“你就只管说嘴……”摸索着又吻住她的唇,喃喃含糊说,“有的是你受的时候……”
且说先前,段重言本是听说了有方家方墨白的消息,故而急急地出了城,果真见是一帮边疆来的客人,只可惜其中并无他想找的那人,段重言十分失望,然而正yù离开之际,却又得了个要紧的消息。
段重言听了,忍不住喜上眉梢,出门之后打马回府,就要先跟知聆说知,谁知道一路所见,奴仆的表qíng都十分奇怪,段重言越走,越觉得心惊ròu跳,最后冲入知聆的院子,却见院落空空,只有胭脂坐在房中,满脸泪痕。
段重言这才知道,原来母亲跟祖母趁着自己不在,居然合谋把知聆卖了,此一刻,段重言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给冰封住了,然后却又被生生地拗断掰碎,他又气又怒,无法言说,只去找段夫人。
却正好段娴也在,自然也是为了纯明的事而来,两人见段重言面色惨白,自知道他的来意。
段重言不理别人,二话不说,张口便问段夫人:“请母亲告知我,把纯明卖去了哪里。”
段夫人垂眸:“覆水难收,你就不必再……”
段重言跪地:“求母亲告知。”用力将头磕下去,发出老大一声响。
段夫人吃了一惊:“你这是gān什么?”
段娴忙扑过去:“哥哥!你gān什么!”
段重言抬头,额头上已经见了血,衬着雪白的脸色,越发触目惊心,段娴一见,眼泪顿时涌出来:“哥哥,有话好好说,你别伤自己……”她是为了纯明的事而来,然而段夫人却只训她不可多嘴,段娴也说过,若是段重言知道了必然不依的,然而这么快却亲眼见段重言如此,段娴心头震颤无比,到底是兄妹骨血,当下泪落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