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砸酒坛的行为不会有。真敢这么做,无异于藐视天子,当场就会被拉下去。
“谢陛下赐酒!”
两人谢恩,分别归席。
桓容回身落座,秦璟仍立在席前,扬声道:“取槊来。”
未几,有士卒扛上一杆马槊,通体乌黑,泛着金属板的光泽。
槊柄由硬木制成,缠绕铁线,因年代久远,线圈已深深嵌入柄中。尾端有鐏,以青铜浇筑。槊首锋刃长近两尺,寒光闪烁,凝聚血腥凶戾之气。
“此乃先君所用。”
长槊本为秦策的兵器,为马战所用。
早年间,秦策手持此槊,率部曲冲锋陷阵,死在其手的贼寇不计其数。
因其独特性,非勇悍之士不可使。没有百夫之力,根本拿都拿不稳,遑论上马冲锋,与敌鏖战。
秦策驾崩之后,这杆马槊传于秦璟。
此番现于人前,不由得引起一阵惊叹。
随秦氏入主长安,秦策建制称帝,这杆马槊被藏入宫中,许多新投的豪强和官员压根见都没见过。对于秦策的勇猛,多是从他人口中闻听,始终未能亲眼得见。
相比之下,反倒是对秦氏兄弟的善战深有体会。
尤其是秦璟。
纵然没见过他同胡骑作战,总见过他在长安杀人。对于这位天子,无论是西河旧部还是新起的文武,都存有几分切实的畏惧。
正因如此,在秦策驾崩、夏侯氏伏诛之后,北地人心不稳,却没有再起一场叛乱。
秦璟的杀名悬在头顶,谁也不想做出头的椽子,成为天子儆猴的那只鸡。
马槊在手,秦璟迈步行至篝火前。
衮服大袖压根不影响行动,冕冠垂下的旒珠互相撞击,反为他更添一股威严。
嗡地一声轻响,马槊横扫而出,破风声迎面袭来,不少文武下意识挺直脊背,醉意消去大半。
秦璟毫不在意众人的反应,马槊横扫斜刺,每每带起一阵劲风,嗡鸣声不绝于耳。无形的煞气在空气中弥漫,在场之人无不屏息凝气,神情是从未有过的严肃。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伴着马槊横扫,秦风的铿锵之声骤起。自风中飞旋,声声敲击众人的耳鼓。
长安文武正身而坐,击节而歌,声音低沉浑厚,带着无尽的激昂慷慨。
高车乌孙联合叩边,骑兵大军南侵,北疆狼烟四起,战火熊熊燃烧,城头战鼓不绝,号角绵延不断。
国难当头,只要君王令下,无论平日里怀抱何等心思,都将被彻底抛到脑后。
出征的号角吹响,众人都将披坚执锐,策马扬鞭,奔赴大漠战场,同来犯之敌决一死战。
马革裹尸依旧不悔,战死英魂仍存,牢牢守卫国疆,不退半步。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劲风更烈,锋刃带起的寒光摄人心魂。
黑色的长袖被风鼓起,动作之间,似大鹏振翅,即将扶摇直上,破开苍穹,直冲九霄。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击节声,歌声,马槊的嗡鸣,焰心的爆响,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将人带至广袤的漠南草原,目睹铁蹄洪流,战阵森严。
耳边尽是冲锋的号角,激昂的战鼓,喊杀声不绝。
骑兵策马冲锋,刀刃彼此相击,铿锵有力。
喊杀声震天,最终淹没在隆隆的马蹄声中。
寒光闪过,刀锋划过脖颈,鲜血瞬息飞溅。勇士跌落马下,抓住最后的机会,拼着最后一丝气力掷出长矛,誓要与敌同归于尽。
黄沙被血染红,烈日烘烤整片大地,蒸干刺目的暗色。
死亡寂静无声,残酷而悲壮。
广袤的草原,漫长的边界线,又有几座边城燃起狼烟,又有多少将兵吹响号角,又有多少百姓流离失所,家园被熊熊的烈焰吞噬。
桓容握紧双拳,指尖攥进掌心,留下醒目的红痕。
凝视篝火前的身影,眼前浮现战场上的一幕幕,心脏似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紧,越来越紧,几乎喘不过气来。
少顷,紧绷的感觉消失,失落骤然间袭来。整个人变得空落落,陷入一种无法言说的混沌和迷茫。
“岂曰无衣……”
歌声不断响起,一遍接着一遍,愈发高昂慷慨,壮烈铿锵。
马槊舞得密不透风,人与凶兵融为一体,仅被锋锐扫到,都觉寒意逼人。
伴随又一道劲风扫过,嗡鸣声戛然而止。
修长的身影伫立在场中,衣摆无风轻扬,目光扫过,犹带着掩不去的煞气。
歌声停了,唯有击节声未止。
一下接着一下,融入夜色之中,莫名的带着一股悲壮和苍凉。
乱世出英雄,山河存悲歌。
52书库推荐浏览: 来自远方
宫廷侯爵
豪门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