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王目光已经有些疯魔征兆,诡异微笑着像聊天一般娓娓述说:“我每天都从噩梦里醒来。几个哥哥们轮番问我,‘十二弟,枕在哥哥的尸骨上睡觉,你舒服吗?’如果我不做点什么,连个好觉都睡不成。所以郑通找到我的时候,我毫不犹豫答应了。”寿王哈哈大笑,“可笑他们以为我想当什么摄政王,许给我半壁江山……我恨这江山,恨九五之上的尊位,让我们连一个‘人’都做不成。五哥,你知道我为什么答应他吗?”
天授帝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就是想让你尝尝自己种下的苦果。”寿王说,“你这辈子最爱yīn谋手段,以为你机关算尽,设了个圈套,引你的笨儿子上当,就可以名正言顺除掉反对你的人,给你小儿子一个盛世江山,却恰好给了我机会……哈哈哈哈……”
的确是恶果,天授帝无奈:“我并没有让谁谋反,太子若想离开,我本不打算追究。你放下仇恨,我也不追究,依然叫你做个富贵闲王如何?”
寿王犯了这么大的事,却不用受惩罚,已经是天大的恩遇。可寿王只是惨笑摇头:“我从来不敢相信你。”
的确。
更诡异的,所有人下意识看向了站在敌营,依然光华绝世,超然不凡的沐慈。
他说的话,最叫人信服。
沐慈轻描淡写道:“别做梦,不可能不追究,还叫你安享富贵。今天死了这么多人,谁给他们一个jiāo代?”一点没有自己正在敌手的自觉,看向天授帝,“皇帝有意敞开大门,不代表你们就可以闯入杀人,也不是你们脱罪的理由。你们都是成年人,做任何事都必须由自己承担后果。”
寿王面色古怪看向沐慈:“你可真不怕死。”
沐慈依旧云淡风轻,语气却凛然:
“死并没有什么可怕,这世间也没什么值得我留恋。我心中有太多东西值得坚守,远比个人生死更有意义。”
众人:“……”
别人这么说,会觉得装X,可沐慈却说得满满是至诚,让人不觉反感,有一种顶礼膜拜的冲动。
沐念是练武之人,亦是耳聪目明,听到沐慈所言,内心真正明白为什么天授帝选择的是他,而并非自己。
这种时刻,他也不能肯定自己能坚守原则,毫不动摇。
天授帝一贯知道幼子,本就是宁折不弯的xing子,什么也无法让他低一低头。他觉得异常欣慰,又担心幼子这xing子刚直易折。
内心深深疲惫,qiáng撑着说:“罢了,十二弟要泄愤,就杀了我吧。放过九郎,他是无辜的,什么人都没伤害过。”
“杀你?不,我一开始就没打算杀你。我再怎么唾弃你,也不会和你一样做杀兄的事,这是我坚守的原则。我只想叫你亲眼看看,你辛辛苦苦,手染那么多兄弟的鲜血,抢到的皇位传给了沐恩这么个没有人伦的东西时……你的表qíng一定很jīng彩。”
“不可!”天授帝怎么也不会把皇位jiāo给这样一个无父无兄的疯子。
沐慈语气平直,道:“教唆也一种犯罪。”
寿王:“……”他忍不住捏一捏沐慈的小脸,“好侄儿,你还是把漂亮的小嘴闭上吧。别激怒我。虽然王叔越来越喜欢你了,有点舍不得。不过……谁叫你是你父皇的心头ròu,如今也顾不得了。”
寿王又掐着沐慈的脖子,对天授帝说:“他和太子那些污糟事,你藏着捂着不让人说,还整治了我儿子。可谁不知道呢?今天我偏要扯掉你的遮羞布,叫你的好太子当你的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侵犯折rǔ你最珍视的宝贝儿子,让你睁开眼看看什么叫做‘兄弟相残’,体会体会这切肤之痛。”
“你敢!”天授帝这才真怒了。
寿亲王自知今天不得善终,哈哈大笑:“我有什么不敢?”将沐慈往太子怀里一送,“给你,大侄儿,听见没有,今天咱们两个做出这事,杀了这么许多人,万没有生理。你不如趁最后还有一口气,你去做你想做的任何事。”
太子一直都处在恐惧中,此刻抱着沐慈,闻到他身上血腥的幽香,真是忍不住了心中的bàonüè。
反正已经是个死,死前再风流快活一下,然后带着慈儿,一起死。huáng泉路上……下辈子……继续纠缠他。
太子也不顾众目睽睽,把沐慈压在树上……
沐慈依然没有反抗,面无表qíng靠树,神色平静,目光放空,ròu身的痛与qiáng迫不再有感觉,灵魂似脱离尘世的幻影,不为人间繁杂而触动。
牟渔、朝阳、沐念等人的眼睛都充血了。
“你们放开他!”天授帝火气蒸腾,可是没人听。
……
常山王不知何时悄悄靠近,躲在暗处,拉开了弓,对准太子与沐慈。
“住手!”沐念眼角余光看到常山王,低喝,“你疯了,九弟和太子靠那么近,误伤怎么办?”
常山王无qíng道:“我准头好,而且长乐王只怕宁可死也不肯受rǔ的。”
沐念沉声咆哮:“不行,九弟不是……”他看着这种境况下依然云淡风轻的沐慈,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只道,“他不会在意这种事,总之……九弟不能死。”
常山王认真想一想,居然点头:“你说得对!他……很qiáng。”那脑子,那xing子,跟普通人绝对不一样。
另一边,朝阳快疯了,嘶吼:“怎么办?谁救救阿慈?”难道眼睁睁看着他受rǔ?
在场所有人都恨自己没有绝qiáng的,能碾压一切的实力。
……
颜值高真的很占便宜,历史上就有个美人,美到逆天,两军jiāo战杀得昏天暗地,敌人碰到他却不忍心伤害他……沐慈就让人有这样不忍伤害的魅力,不仅漂亮地过分,又有不染纤尘的气质,心思方正至诚,一身浩然正气,行事作风连敌人都能折服。
被太子那样欺rǔ,简直就是对长乐王的侮rǔ,哪怕杀了人家也好过这种亵渎啊。
不仅是御林军那边心痛如绞,连叛军都有许多不忍,甚至隐隐心疼仁慈智慧的长乐王,痛恨疯狂残bào的太子,觉得自己和袍泽为这样的疯子而死,实在不值得。
……
沐慈自己却平静到诡异,伸手挡住太子压过来的脸,微微偏头看向牟渔,眼中闪动一丝光芒,嘴唇轻动,突出一个字!
杀!
杀?杀谁?
——杀了他?
宁可死,也不受rǔ吗?
杀!
只有牟渔双目一凝!
寿王听得这个“杀”字,笑得越发残忍,忽然眼珠子不正常地颤动一下,只觉得头痛yù裂,思绪混乱。他抱住自己的脑袋,弯下腰去,撕声低吼:“不!别!啊……”
太子惊了一下,动作停格,看向寿王。所有人注意力被吸走,叛军统领走过去查看自家主子。
……
这一切只发生在瞬间!
就是现在!
牟渔立即抬手,做了个手势。
杀!
御林军利用叛军注意力被引走的功夫,迅速靠近,bào起,收割了无数叛军生命,将寿王的包围圈被削开一个缺口。
且迅速将叛军尸体顶在头上。
杀!
bào雨般的箭支倾泻在叛军人群中,杀死无数人,清出了一条通道,洪流一般的御林军冲向天授帝的人团。
这时候,叛军才慢半拍,举起手中长枪。
杀……不到!
有御林军向天授帝方向投了许多黝黑长柄。
牟渔等御林军接住,配合默契,撑开二十多柄伞盾,上面密布的钢铁鳞片很及时地抵住了叛军she来的箭雨,密不透风将天授帝这一团人护住了。
因是弧面,she过来的硬箭也只是擦出一丝火花,然后滑了开去。
杀!
战况几乎是一触即发,其他御林军与天子营士兵飞快接应,让叛军死亡数字急速攀升,而御林军只倒下几人,便将天授帝与官员等抢出了包围,送到了安全地方。
……
寿王忽然全身一松,只觉得搅得他头痛不已的莫名压力一瞬间消失,但痛苦混乱的感觉让他依然目光茫然,不知今夕何夕。他恶心得扶着树gān呕,虚弱喘息,透过被生理xing泪水弄得朦胧的眼睛,看到漫长混乱。
然后,他看到长乐王。
长乐王正盯着他,目光锐利如锋,几乎让他有灵魂被割伤的错觉。
他的手指头哆嗦地指着沐慈,犹如风中枯叶,却没办法说出一句话来……
什么人养什么兵,可真jian诈。
御林军依然在收割叛军生命,qíng势十分危急,寿王没办法去计较那诡异的jīng神压力,只能先qiáng撑着jīng神,下令回击。
寿王和叛军都下意识没把沐慈当做人质,只是打着打着……叛军都聚拢在“保护伞”沐慈周围,因为沐慈身边十米范围,没有一支箭羽。
御林军是不肯伤他的。
太子也没有被攻击,他再愣神也明白,牟渔忽然爆发大杀招,扭转局面救回天授帝的惊天大逆转,必定是沐慈搞鬼。太子抽了一把长剑架在了沐慈脖子上大喊:“都住手!”
御林军怕长乐王受伤,立即停手。
叛军才得以喘息。
……
“游戏结束了。”沐慈平静道,隐含俯视众生的威势,看都不看脖子上冰冷的剑一眼。
就连叛军都只觉得长乐王杀伐果断,狠谋善忍,心中又天宽地广,面对任何折rǔ风雨,都只是轻描淡写,一肩扛住,是傲骨铮铮的好男儿。
而沐慈淡漠的神色,睥睨的目光,只让太子觉得自己不过是……一只跳梁丑蚤,不值一提。
不,不是跳蚤,只怕连一介微尘都比不上,根本没被沐慈看在眼里。
太子被沐慈的淡漠目光给刺激到,大吼一声:“我杀了你!”长剑轻轻一送……
——你到底倚仗什么,明明在我手里生死不能,却依然……眼睛里没有我。
不爱,不恨,不在乎。
怎样都不将我看入眼底……
就别怪我,撕!碎!你!
……
“不能杀他!”所有人同时大喝。
沐希则出手,捏住太子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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