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惗作为无嫡立长的那个“长”,废太子后最有力的皇位继承人,天授帝为了替小儿子扫清道路,以免他威胁心爱的小九郎,更是压着他,一不叫朝臣他上课,二也不叫他旁听军政朝会。
所以……半道出家的沐惗对处理政务,是真正的两眼一抹黑。他出宫封王,做洛阳王有十年,唯一做的一件公事就是视察了一下皇陵的工程建设,还是挂名的总督办,只管签字盖章发工程款。票据文件还是两个副手(真正的负责人)整理好,他做个人形图章就是。
也就是说,先帝把一个国家,jiāo给了啥都不懂不会的德光帝沐惗。
沐惗的xing子比较方正,敦厚实诚,也就是谢太妃心目中被圣人教诲洗脑,怎么也养不歪的那款。
而能做京官,上朝听政的,个个都成了jīng,本就十分清楚原洛阳王,现在德光帝的底细。再加上沐惗脾气好,更细究甚至有点绵软,大臣们敬他是君,可内心里还真不怕他。
甚至一些刁钻的官员,还想试试这位新皇帝的斤两。
还别说,千年封建历史告诉我们——君王与大臣,也一样有“不是东方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的潜规则。历朝历代被大臣甚至太监牵着鼻子走甚至灭掉的皇帝,还少么?
这导致沐惗每天上朝,处理政务都殚jīng竭虑,如履薄冰,生怕有个不好,就被朝臣笑话,更怕对不起那一道道奏章后面所代表的百姓。
潜意识里,还怕没治理好国家,会让九弟失望,到时被九弟找上门,还是自己没面子,位子也不会稳当。
内里沐惗开始如饥似渴学习理政,表面上却并不让任何看出他的急躁和没底气。在面对臣子时,沐惗自动习得了一个技能——装!
装深沉,装面瘫……呃,好吧,是装“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标准帝王表qíng。
总之就是让人觉得“君威似海,圣心难测”,这一招还是在他父皇天授帝身上学到的。所以说,千万别小看了皇家的耳濡目染。
……
但不幸中,也有一件极为幸运的事。就是第一次朝会,他的九弟沐慈就改革了工作时间,做出新规定,让朝会有了一个流畅的程序。
群臣每天都提jiāo议题,然后会得一张明日朝会议程表,上面定好主题,列明目标,写好计划,一切按章程进行。不仅给了大家一个提前准备时间,每次朝会大家胸有成竹侃侃而谈,比以往临时想的对答,更有见地,也更节约时间。
因规定了结束时间,大家都更有紧迫感,不会进行无意义的争执,更擅长抓住重点。
朝会进行地十分顺畅。
这就便宜了德光帝,处理政务顺手许多。
就是朝臣也感觉到了好处,除了刚开始几天有些不适应,坚持下来却发现许多事也更加顺手。尽管楚王请了好几天假,群臣也没有拖延敷衍,每日都照章议事。
总之,为展示才学讲一堆无意义的话,推卸责任互相攻击,把时间làng费在“踏进门槛应该按汉礼先跨左脚还是依周礼先跨右脚”诸如此类的一堆jī零狗碎的事qíng很少发生了。
毕竟时间有限。
甚至于,有爱动脑筋的,便把提前计划,定出章程的做法,沿用到了自己所在的部门,果然也提高了效率。
同时,新作息时间的好处也突显了……虽然朝会晚开始,可效率上来,时间也够了。
主要还是大家不用似以前那样辛苦,四五点天没亮就起chuáng,没吃早饭,饿着肚子议政。若遇到拖堂……拖到日上三竿饿得腿都软了啊。
就算袖子里藏的点心多,也不敢当着皇帝的面大快朵颐不是?
……
新制度一举多得,人xing化只是一方面,提高的更是整个国家运行的效率。还直接帮了德光帝一个大忙——帮他度过了新手皇帝的茫无头绪的初期。
一时间,皆大欢喜。
德光帝不止一次在想,九弟第一次朝会就qiáng硬推行新时间,新规定,是不是体贴他这个半路出家,不懂处理政务的皇帝呢?
他如今只要端着个“泰山崩不改色”的脸,听群臣按照章程议事,等群臣议出个结果,他心里就有决断了,然后再问问丞相、三参政、尚书们的意见,若无很合理的反对意见,便可以做出决定。
沐惗只需要面无表qíng,宣布决定就好了。他不需要说太多,刚好暗搓搓积攒处理朝政的经验。
……
如此过了好几天,沐惗心底深处的焦躁和忐忑也淡了不少。王又伦等宰执还是比较厚道的,手把手教沐惗,沐惗也渐渐摸到了为君的门道。
私底下,王又伦等也是喜欢走中庸、平衡之道的德光帝的。便如楚王沐慈推拒帝位时所言——现在是平和稳定的时期,国家的发展还是求稳,一步一个脚印踏实发展。
德光帝显然更合适。
当然,这些话王又伦并没有对德光帝说,依然按沐慈的要求,保密。
……
前朝理顺了一点,德光帝却无法放松,因后宫总不消停。
沐惗的亲娘、亲姐,连刚屁股好些能下地的亲弟,还有他的几个小老婆通通来找他的麻烦。不是吵吵楚王如何,要小心防备;就是嫌他没能力,无法让jī犬升天;不然就是吵着要当皇后,伸手朝他要这个,要那个。
只有他的正妃梅氏,到底是大世家出身的嫡女,还算知书达理,叫他要善待兄弟,好好处理政务。
但是谢太妃一直不肯让德光帝册立梅氏为皇后,也想让他册立谢婉为后。沐惗觉得不太好,顶着压力没应,但顾及自己亲母无法封太后,看别的女子举行封后大典只怕心里不舒服,便把立后的事拖了一拖。
梅氏的处境,就十分尴尬了。
梅氏之父安寿候整天惶惶然,他的亲妹本就是被迫出家的皇后,如今大女儿若不能立后,只怕静业寺就是她的归宿,如何不着急害怕?
他有心把不听话,私自放了楚王的三子梅容骂一顿,可梅容又漂回了海上,很难找到人。就算找到,又能做什么呢?
……
沐慈“一铜一羽”掀起天京新话题的时候,他正悠闲地视察楚王府的改建装修。这家伙一拿到图纸,就直奔一座室内温泉池而去了。
温泉池很大,是一个富丽堂皇的宫殿,光泳池就有上百平米,旁边还有几间漂亮的房间。
温泉引自地底,也不知道当初费了多少工夫。
沐慈便改了最边上几间屋子,画了图纸,让工匠去制作铜管,引温泉水做成了一个带小隔间的公共淋浴房,方便大家享用。
正逛着呢,就有一个锦衣卫过来,对牟渔耳语两句。
牟渔点头让锦衣卫离开,把一张帖子递给沐慈,十分自豪说:“清河王世子的请帖,邀请你参加明日的诗会。”
“我不会作诗,也不会点评,去gān什么?”沐慈又面不改色心不跳说,“吃食做得只怕我也吃不惯,还要饿肚子。”
牟渔和众人:“……”能被清河王世子邀请参加最有名的诗会,是无上荣耀好么?
沐慈道:“我就不去了,他找我应该是有别的事,你让他直接说。”
牟渔打发人去问。
很快,锦衣卫带来一个人,自称是清河王府内侍总管,总管呈上一件东西,说是故人回赠。
牟渔检查,没事才递给沐慈。沐慈看了看,发现是一个单筒望远镜,却不是他遗落的那一支,而是新做出来的金筒望远镜,还镶嵌了宝石,做得jīng致美丽,水晶也更透亮清晰。
沐慈心里明白,道:“回礼我收下了,告诉他,我会办好。”
那内侍总管诧异抬头,张张嘴想说话。沐慈随意摆摆手道:“你回去说,就说我知道这不是挟恩图报,朋友之间送个小礼物,帮个小忙,顺手的事,不算什么。去吧!”
那总管也猜不透其中的哑谜,却也不敢质疑楚王,听命回去了。
牟渔眉峰微挑,看着沐慈。身边的人识趣都退出老远。
沐慈道:“在宫外救了我,从水路将我送回的人,我不让你追查的就是他。梅府的三子梅容。”
牟渔恍然,道:“梅三郎啊,是个人物,可惜了……”
“知道他请托我的事是什么了?”沐慈问。
牟渔叹气:“梅皇后无子不是她的错,她是先帝定下的宗妇,这事闹得太不像话了。”
沐慈也叹道,“不是bī到份上,梅三郎只怕也不会给我送这东西过来。”让那个骄傲飞扬的男子做出这种类似携恩求报的事,也是为难他了,只是为了在意的家人,梅容不得不如此。
牟渔笑着点头:“我会打招呼的,梅皇后的事也不是多麻烦。”
沐慈点头,便不多问了,一行人继续逛新家不提。
……
沐惗并不喜欢嫡妻梅氏,只因谢太妃说得太多,洗脑太成功,让沐惗也觉得妻子对自己毫无助力。其实沐惗也有一些意动,毕竟梅氏十年未生子嗣,他想另立皇后连借口都不用找了。只是沐惗知道,直接扶他的表妹谢婉做皇后却不容易的。
看当年永和帝的真爱罗氏就明白了。
果然,沐惗顶不住谢太妃和谢婉的压力,刚对群臣透了一点这念头,就被御史和礼部尚书给顶回来了,说另立不是不行,谁叫梅氏无出,皇家没嫡子终归不是好事。
但不可“以妾做妻”,宁肯另聘了世家大族的嫡女做皇后。
大宗正令齐王很快与群臣讨论出了好几个人选。大家极力推崇开国五大异姓王之一,镇北公李启信的嫡女李晓薇。
这完全是为了德光帝着想了,镇北公李家是扎扎实实几百年大世家,在前朝就出过好几个丞相、大将军,文武皆优。厚厚一沓族谱那是没掺一点水分的。
李启信本是天授帝的心腹,当年天授帝夺位,李启信之父却没有轻易投靠任何人,不偏不倚,只顾及国家边防,反而得了天授帝信重。
李启信有乃父之风,也是个只问边境兵事的人,是现任的西北边境的镇关兵马右元帅,含山王的副手。
这位可是有边军军权在手的实权人物,家世、实力都没得挑,是岳丈好人选。
废梅氏,牺牲侄女谢婉,换李启信的嫡女做皇后,谢太妃本是千肯万肯的,人小姑娘的爹有兵啊,可以保她儿子的皇位稳固。可架不住这姑娘的母亲,儿子的未来岳母是平原县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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