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德光帝洗净穿戴整齐,匆匆赶去宴会大殿紫微殿,被邀请的人大部分到了,按序排位入座,因德光帝未到,大家只是吃点心,并没有上菜。
德光帝一到,所有人起身,鞠躬行礼迎接。沐慈已经坐在主位,对他招手:“三哥,这边来!”
德光帝笑容满面,快步走到沐慈身边,两兄弟并排坐。被邀请的苏砚眼皮子抽了一下,但想到楚王在宫里与先帝也是并排同坐的,便没在这种大场合说什么。其他人也是视而不见……人家德光帝自己都不介意呢。
两兄弟亲亲热热坐一块儿。沐慈身边是牟渔和沐若松,贤世子正在旁边说话,背后还跟着一只“小尾巴”,大家都知道这应该是朝阳那个病弱又奇迹般恢复健康的儿子。只是奇怪这小孩和楚王竟然也有说有笑的,更从侧面反映沐慈与定王府诸人的亲近。
大殿内,定王是全家到齐,满当当坐了三张长桌。清河王带着嫡长子沐蕴歌坐一桌;广陵王带着嫡子沐承新;常山王未到,让弟弟沐永清做代表;齐王病中,已成世子的沐恒遣带着沐广悌和侄子沐广孝在。
这些王爷、世子都和沐慈打过jiāo道,宗室小辈们也都喜欢沐慈。
其中沐蕴歌在“文庙武祠”事件中被沐慈指点过,对他感激并敬服仰佩,觉得他堪为良师益友。
沐承新和沐广悌差点做了沐慈的侍读官,沐承新本就大爱沐慈的漂亮,哭着喊着要留宫做侍读,但沐慈看他为人单纯又跳脱,不适合在宫内,被全须全尾送出,因此事,沐承新更是大爱沐慈心慈柔善,看着沐慈总是一双星星眼。
沐广悌为自保出宫故意得罪沐慈,沐慈也未为难,大方放人。
沐永清和沐广孝曾与沐慈吃过饭。
前排长桌,还有先帝过继出去成了忠王的六皇子沐想,与七皇子淮南王沐悠坐在一块儿闲聊,一贯yīn郁的沐想脸上都有了一丝笑影。
德光帝注意到他的五弟安顺郡王沐意未到。德光帝在公主的驸马那一圈搜寻,未见永嘉公主的驸马孙哲,想来后院开宴的女眷中也不会有永嘉。
德光帝心知九弟一贯是个想怎么就怎样,绝不会为面子qíng妥协的人。再来自家两个不省心的只怕来了也是添堵……但尽管如此,德光帝还是微不可查叹了口气。
沐慈五感敏锐,猜都不用猜便知德光帝那一声叹息的含义,只做不知,让德光帝替他说了祝酒词。这是沐慈亲笔所写邀请函上已经提到的,德光帝并不推辞,洋洋洒洒许多祝福的话说出,然后宣布开宴。
美味佳肴流水般送上席面,因朝阳妥帖,谁爱吃什么忌讳吃什么都很清楚,摆在每个人面前的都是爱吃的菜肴。jīng致美味,可数量并不多。不过没哪个敢当面说菜肴少,楚王小气之类的话——御史可不是摆着好看的。毕竟勤俭节约是华夏民族传统美德。不仅是宫里,整个天京城甚至天下人都知道,楚王好吃擅吃,却有个规矩是“量少而jīng,不允làng费。”让他又刷高了好些声望值。
大家都清楚楚王府的规矩,该入乡随俗。可上等人家吃得露出盘底会被人嘲笑肚大,吃相难看。但这点犹豫在下了筷子之后就不翼而飞——菜肴的确新奇美味。也就没哪个傻傻地饿着肚子还得罪楚王,由沐慈带头,德光帝跟随,大家都跟着吃光,反正整个大殿人都一样,从众心理,就没谁觉得尴尬。
吃席后,宴会并没那么快散去,原寿王府出了名的jīng致漂亮,楚王得了也没多大变动,大家都起了游园的兴致,三三两两按平日的jiāoqíng在一块儿消遣去了。
定王这些顶尖人物原本常逛这个府第,并不好奇,又年纪颇大,或如定王般身体还虚弱,就全部移到了暖阁,晒着从琉璃瓦上透下来的秋日暖阳。牟渔年纪大点,由他招呼这一批位高权重的当家人,见暖阁舒适,便吩咐人把沐慈也叫来,别出去chuī风……上午chuī了许久了。
沐慈从不撑qiáng,也到了暖阁里,找了个舒服的地方窝着。他不爱jiāo际是指不爱与人寒暄或虚以为蛇làng费时间,却并不反感和年轻人jiāo往,沐若松极了解沐慈,就一力邀请了许多年轻人过来相陪。
有心和沐慈jiāo好的年轻人自然都跟上来。
沐蕴歌不知怎么和乐恕相谈甚欢,几个文采不错的年轻人就聚集在一起谈天论文。
沐承新和沐永清等几个年纪小点又不爱文墨的,就围着沐慈说话。特别是沐承新,若不是被父王耳提面命,又有德光帝跟在偶像身边,他几乎要扒住沐慈的大腿摇尾巴。
贤世子带着宁远国公府的世子方如远、方如遥两兄弟过来。这两位和定王府已故贞世子的妻子方氏是亲姐弟,贤世子一贯很照顾他们,便拉着他们过来对沐慈介绍一番,笑道:“阿慈,说起来,这两个也是你的表哥呢。”
的确,贞世子的妻子方氏与方家两兄弟都是天授帝亲妹妹静和长公主所生,可不就是沐慈的表哥么?
站沐慈身边的沐若松有一丝局促,但努力维持笑容,行礼道:“外甥见过舅舅。”
这两位,是沐若松的嫡亲舅舅。
算起来,沐若松按父系是沐慈的皇堂侄,按母系又是沐慈的表外甥,还是血亲。
这亲戚关系乱的……
跟在沐慈身边的德光帝是清楚沐慈和沐若松亲密关系的,毕竟两人在先帝跟前都过了明路。德光帝见沐若松笑容下有一丝牵qiáng,赶紧观察沐慈表qíng,发现他平静如昔,仿佛根本不在意这能压死人的伦理规常。
可两人这亲缘……万一曝光……
德光帝忍不住额角青筋狂跳,却下意识知道恋qíng曝光对九弟伤害有限,又做了许久皇帝,“不动声色”已经练到极深沉的境地,还算能稳住,不露端倪。
沐慈看方家两兄弟,一个是飘逸俊秀,皮肤白皙的中年文士;一个是壮如铁塔皮肤黝黑的莽汉,并不像亲的。他觉得有些趣味,就和方家两兄弟点了个头。
德光帝见他脑袋一晃,粗心的男人忽然才想起自己忽略的事,摸一摸九弟的脑袋,拧眉:“头发还有湿气。”又吩咐沐若松,“快取了斗篷来。”
沐若松忧心如焚,飞快出了暖阁。
沐慈道:“没大碍。”又摸德光帝的鬓角,“你头发还湿着,怎么不多擦擦?”
没时间么。德光帝却不解释,只道:“我怎么能比,我身体好些……”
方如遥是看不出暗流涌动的,只觉得天家两兄弟有意思,声音大如洪钟:“陛下,您和楚王都掉水里去啦?好好的怎么头发都湿了?”说完,就被方如远一个肘击打了,却半点反应没有,还瞪了他大哥一眼,“你gān嘛又打我?”
德光帝保持面无表qíng的严肃,不答话。
倒是沐慈落落大方说:“不是掉水里,我和三哥刚刚一起在万家田园弄了一身泥,就一块儿洗了个澡。我头发还是三哥洗的,不会洗偏逞能,差点没让我变秃子。”说完,白了德光帝一眼,好似还没解气。
可爱鲜活的样子,叫德光帝不知道该心疼还是生气。
暖阁里的人其实都竖起耳朵在听,一瞬间都僵了,话都不敢说,寂静如深夜。
王梓光在贤世子背后对沐慈点赞:这才是高手呢,坦dàng地让人怀疑不出什么,又点明了自己和皇帝亲密无间的关系。
人的心理很奇怪,如果遮遮掩掩,反而容易让人想歪,特别是和长得太妖孽的沐慈相关的,总会带点想入非非。可大家看沐慈坦然的态度,反而觉得没有什么了,兄弟关系好么,一起洗个澡,洗个头发也没什么。
要这有什么,遮掩且来不及,怎么可能大咧咧说出来?
一时间,刚刚奇怪猜测皇帝怎么去万家田园找人去那么久还换了一身衣服的人,都恍然大悟了。
刚才他们大多看过万家田园,那泥呦……
而且……谁说楚王和皇帝不和的?
他们的关系多好哟,还一起游园,一起洗澡嘞。
沐若松一颗心都揪起来了,急急奔过来,抖开一件连帽斗篷给沐慈披上,一边自责自己粗心没注意,一边系斗篷的系带,心中惶急……沐慈身体太弱,生病很伤元气,最近才养出一点ròu来,只怕又要瘦回去。
因各种qíng绪jiāo织,沐若松的手细细颤抖,带子怎么也系不好,他更加着急……表qíng都快哭出来。
沐慈面无表qíng抓下他的手,很自然放开,自己系带子。
一直注意这边的乐恕已经走了过来,手指灵巧给沐慈系好了披风,并帮沐慈把头发解开,再戴上帽子包住,温声柔语:“爷,您这样容易生病,诚心叫我们心疼是不是?”
乐恕并不比沐慈逊色多少的容貌让他本就受瞩目,这会儿与沐慈几乎贴紧,笑容温雅,目光缱绻如chūn水,qíng意满溢。
两个都是大美人,很吸引目光。
许多人刚因沐若松的过激反应弄得心生疑窦,这会儿注意力转移——权贵人家养几个漂亮娈宠不是少数,兼之乐恕年少貌美,气质天成,是极品中的极品,所有人都往桃色方面揣测。刚与乐恕相谈甚欢的贵族子弟,之前还以为高贵优雅,文采风流的乐恕是地方上某大世家的子弟,如今看……竟然……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竟然入了沟渠。
这些颇有些清高的权贵子弟对乐恕升起的亲近之心都熄了下去,甚至有些露出鄙夷目光。
沐蕴歌的眼底闪过一丝黯然……他不是第一回看乐恕用那种目光看向沐慈,原来……真是这样啊?
乐恕因容色出众,早习惯了各种目光,原本有些愤恨,现在已经一点不在意了——他心中清明,身正不怕影斜,倒自有一股出尘圣洁气质,对误解他的人颇为鄙夷。反而感念起自家爷尊重他,并没有如寻常权贵般肆意对待他了。
沐若松看着一对璧人,再看乐恕毫不遮掩,更不在意他人目光的勇气,心里被刺了一下。
他从是不敢这般坦然……
他明知沐慈不是随便的人,和乐恕必定清白,可不知怎么就没忍住,用平时相处的心态,随意伸手给沐慈整理了一下帽子,又摸了摸他的湿发,吩咐乐恕:“去煮几碗姜茶来。”
乐恕微笑点头,很自然起身去吩咐了,只在出暖阁门的时候,嘴角常挂的笑容消失殆尽。
沐慈面色始终平淡,大方从容抓下沐若松的手拍拍以示安抚,就放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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