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若松的声音低哑到近乎不能成言,那中年女子帮他通传:“小郡王说:别直接烤火,用冰雪把四肢、身体搓暖再保温。”
沐若松神术救人,让人将他的吩咐奉为圭臬。
沐若松这才抬脚,迈向他已经偏离了自己预想的轨道,比这被践踏得泥泞不堪的道路更混乱莫测的前路……
人群自发空出一条道路。
众人到现在还处在震撼中,亲眼见这个青皮脑袋的年轻人,用来自楚王的“神术”,救活一个没有呼吸,没有心跳的溺水者。又见一对男女在众目睽睽之下嘴对嘴……虽为救人,事急从权,可这也太……挑战底线了。
这年轻人只怕也清楚那后果,昂扬的七尺男儿需要人扶持,脚步似拖着沉重铅球,身影也似背着一座巨山,压得人脊背和灵魂都直往下沉……
方氏拉着女儿,跟紧被人扶走的儿子,另一只手心里还没来得及挂上姻缘树的签文被揉碎了。这是为儿子求的,签文中平,上书:悲莫悲兮生别离,乐莫乐兮新相知。
这签,前面七个字,字字透出一种抽筋剔骨的痛苦。
儿子是有心上人的,可现在……平添了许多变数。
方氏头一次希望,大悲寺的姻缘签,不要这么灵验!
第292章yīn差阳错·调查
方氏与沐如栀被送回定王府,已经得知消息的定王亲自相迎,几人却眼睁睁看着楚王府派出了yīn阳脸的沧羽,把沐若松“接”回了楚王府。
定王都不敢抢人,谁翻脸的速度比得过楚王啊?再说,自家长孙也只往楚王府走,比女生还外向。
沐若松一直浑浑噩噩,见了沐慈,心里有许多话却“呜呜……”地怎么也说不出来。只盯着沐慈眼泪啪嗒嗒,似个受尽委屈终于见到了父母的孩子。
众人也没谁笑话他。
沐慈给他擦泪,声音一如往常般轻柔明澈,恍恍惚惚传入沐若松耳里:“子韧,你没有做错,生命是高于一切的。”
沐若松透过迷蒙泪眼,落入沐慈那黑沉似海,却温柔包容的双眸……爱人永远包容他,爱他,这让他觉得安心,紧绷的心神彻底放松下来,才察觉自己一直在颤抖。
沐慈温柔道:“没事,你有点受寒,在发烧。把湿衣服换了会舒服点。”沐慈在乐恕的帮助下给他脱下湿衣,换了gān慡的衣服,问他,“要睡一觉吗?”
沐若松摇头,贪婪看着沐慈,生怕眼前的人飞走。
沐慈抱着他道:“我不会离开你的。”
沐若松紧紧拥抱沐慈,却下意识控制力度,不再把沐慈勒到无法喘息。沐慈带他往chuáng边走,躺下,窝在他的怀里说:“我怕冷,你怀里这会儿很暖和,刚好。”
沐若松才安心躺下,将沐慈圈在自己怀中。
乐镜抓了沐若松的手腕诊治。
沐慈道:“送你回来的是月璇,七夜星使之一。”
月璇充满歉意道:“我没帮上忙,赶过去太晚了。”
沐慈和气道:“事发突然,也不能怪你。”又吩咐,“经此一事,你们推动一下,普及心肺复苏术。女子的推展由月璇负责,找朝阳帮忙。”
“是!”牟渔和月璇都应下。
沐慈对沐若松解释:“我担心有人在你身上施展yīn谋手段,派了夜行卫高手在暗处守护你,今天派的是女暗探,可不懂心肺复苏,飞鸽传讯,月璇虽会复苏术,可快马急赶却赶不上了。”
提起这事,沐若松就紧张,问:“那女子……”他那般救人,按常理是要对人负责的,那女子家世不会太差。就是差也没事,可以做妾做侍婢。若沐若松执意不要也成,那女子就过的悲惨了,辛苦救回人,却没个好结果。
沐慈道:“这事qíng先调查清楚再说,别着急,总能解决的。”
沐慈的承诺极有可信度,沐若松安心了,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
和顺送来温热的盐糖水,崔院使也离开了养老的院子过来看qíng况。沐慈用芦管喂沐若松喝盐糖水,防止他脱水。
都收拾停当,乐镜开了药方让人去煎药,沐若松喝了有安眠成分的药才睡着。沐慈见沐若松睡得安稳,立即沉下脸色,目光幽深若无底寒潭,淡声吩咐牟渔:“再查一查,看有没有定王的手笔。”
牟渔面色寒沉道:“已经在查了!”
中午沐慈喂高烧昏沉的沐若松吃了粥食,和顺过来报告说定王来访,说担心沐若松。
牟渔不想让定王在这个时候过来,沐慈却道:“他是子韧的家长,于qíng于理都不能阻止他进来看望。”
“你总是自找麻烦。”牟渔虽抱怨,但还是把定王放进来,抱臂守在两人chuáng边。
定王进来,见到自家孙儿和楚王相拥躺在一块儿……知道是一回事,赤果果见到又是一回事,特别看到楚王淡然安稳,仿佛天经地义般……
定王无法抑制地血气上涌,面容含怒,只是在他人地盘,隐而不发。
一旁还有个牟渔,在释放寒戾杀气!
沐慈只当没看见定王脸色,沐若松察觉到杀气,十分不安挣扎想醒来,呓语:“若缺……若缺……”
沐慈轻拍诱哄,温声软语:“我不走,一直陪着你……睡吧,没事了。”并凝聚jīng神力阻隔杀气,安抚沐若松紊乱的jīng神力波。
定王的jīng神力相对常人更qiáng,潜意识里感知到这种安稳人心的jīng神频次,渐渐也平静了心气。
不带任何偏见,不涉及外事外因来说,这两个孩子的感qíng是真的很好的。
只可惜啊……
“阿松怎么样了?”定王问。
沐慈心平气和道:“受了风寒,又心力jiāo瘁,焦虑惊悸导致高烧。不过没大碍,他身体底子好,很快会康复的。”
定王也不好失了风度,开门见山:“我知道你在调查我,但这件事与我无gān。”他连行动基调都没定下来,自然谈不上暗施手段。
沐慈却回答:“我知道,但事有万一,我调查调查,若万一抓到你的把柄,我才有理由带走子韧,让你这辈子再碰不到他一根汗毛。”
“你……”定王气得chuī胡瞪眼,可心里明白若不是楚王还算讲道理,只怕他早就摸不到自家孙儿了……虽然现在也有点失控。
“好在你没有对自己的孙子使用yīn私手段,才能站在我面前。”沐慈道,“有事请直说。”
定王气极反笑,恨恨道:“你在人家母亲面前把儿子抢走,他母亲很担心,却不好过府,让我来看看。”
沐慈点头:“让阿姨放心。”
定王嗤笑:“方氏是你亲表姐,别叫错了辈分。”
沐慈一脸坦然:“我还没跟着子韧叫她‘母亲’呢。”
定王:“……”终于体会了楚王的言辞如刀,被噎死了有没有?
有人进来,瞥见定王,立即退出去。牟渔也看一眼定王,俯身对躺着的沐慈小声说:“是天机来了。”
定王认识刚退出去的人是七夜星使之一,又是冷笑:“怎么?调查有结果了?我孙儿的事我却不能听?”
“让他进来,”沐慈对定王说,“你听一听无妨,这事也要对你jiāo代一声。再说,你自己查也能查到。”
定王心气顺了点,坐下,也看了一眼牟渔。
两边的家长隔空打着眉眼官司,暗自较劲儿。
天机进来,不再看定王,回复说:“已经查知了,落水的小娘子叫谢娡,是青阳国公的嫡四女。宫中小选,谢娡有名,但只是谢太妃所选。青阳国公不肯,他已有一女为贤妃,生有二子,不愿再送个女儿入宫,让姐妹共侍的事重演。国公夫人带谢娡到大悲寺,本想在八字上做文章。使了银子还是得了个‘鸿运中天,至高至贵’的批谒,利于入宫。谢娡有个侍女暗中是谢贤妃安cha的耳目,吓唬谢娡入宫的坏处,唆使她假装失足落水,生一场病,避过小选。因姻缘池常有人落水,且雪地湿滑,倒也不会被人怀疑……谢娡不知是不是听信了那侍女的话,还是其他原因落水……因天寒水冷,施救困难,才险些酿成悲剧。”
定王一脸吃了苍蝇的恶心感,沐慈却不急着下结论,道:“但凡有点脑子的都知道冬天落水十分凶险,谢四娘不会这么蠢,再查。”
不一会儿月璇请见,带来更多调查:“谢娡落水时身旁有人,见到主仆争执,听谢娡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身为儿女只能听命,如何能自伤身体来让父母伤心?’并不肯依言。人证就亲眼见那侍女在背后推了谢娡一把,把人推下水去。”
定王眼睛一眯,只道:“这小娘子倒有些可取。”因他孙儿那样那样……救了人家,按道理是要负责任的,男未娶女未嫁,却也合适,所以定王有些在意女孩的品xing。
沐慈问:“确认了?”
月璇点头:“那侍女在人证面前无法圆谎,供认不讳,说是被谢贤妃威胁,若不按吩咐阻止谢娡小选,就把她唯一弟弟抓进宫去做小内侍。”
很快天机又得飞鸽传书,汇报:“大悲寺也有消息了,八字批谒上吉,是谢太妃从中gān预。”
定王听到这里,呵呵冷笑数声,对楚王道:“我会再查一查,必不放过幕后yīn谋者。宫里两个女人,只怕当大幸无人了。”说完,甩袖子走了。
沐慈静默了许久,才轻轻抚摸沐若松的脊背:“你都听见了!”
沐若松不再装睡,虽脑袋还有些昏沉,睁开的眼睛却已经不再迷茫:“我祖父知道我一直醒着吧。”
“不知道。”沐慈道,他的jīng神力场包裹了沐若松,没让定王察觉沐若松一直醒着。
沐若松无条件信任沐慈,并不多想,只问:“祖父他……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你只要知道,他是站在整个家族的立场上考虑问题的,私人感qíng不是第一优先考虑,就能理解他了。”沐慈道。
沐若松眼神黯淡下来:“我知道。”他更知道,沐慈也是这样的,站在整体利益上考量,私人与qíng感从不是第一考虑优先。不过一开始沐慈就明说了的,并没有欺骗过他。
而且,他深爱的,不正是这样的沐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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