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关子嗣,一旁垂泪听着的方氏抖了一下,张张嘴……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定王深吸几口气,揉了一下自己的眉心,被打败了,无奈道:“好……好……好……我知道你的诚意了,相信你能做到,”他对沐若松招手,“我要和我孙儿单独谈一谈,可以吧?”
“可以,这是你的权利。”沐慈看向沐若松。
沐若松还在发呆,看着沐慈的目光说不出的qíng意激dàng,复杂难言。
沐慈温和看着他:“你祖父要和你单独谈一谈,我不论是什么身份,都没道理阻止。只是……子韧,我希望你要记住!”
“什么?”沐若松愣愣问。
“我爱你,你也爱我,我们为对方的一切付出都是理所应当的,不需要计较。”沐慈道,又追加一句,“即使我们会面对很多困难,我也希望……”他握紧沐若松的手,“我们抓紧彼此的手,一起面对。”
沐若松紧紧抓住沐慈的手……爱意深浓,沐若松眼眶发热,若不是外人在场,他已经把沐慈拥抱入怀,揉进了骨血里……
朝阳是个女子,感xing多过理智,易地而处,若她是沐若松,也逃不出沐慈用真心织就的qíng网,她再说不出劝阻的话,只带着沐慈离开祠堂。
定王将沐若松带到宗祠外的垂训堂,让人打了水给沐若松擦脸,又取来点心:“你早起还没用膳,吃一点。”
沐若松下意识想到沐慈赶早朝,匆匆而去,不知道吃了东西没有。
定王看出来,对两个孩子的感qíng也实在挑剔不出毛病,只叹道:“朝阳在招待他,饿不着的。祖父知道他待你极好,想来也不愿意你饿着自己。”
沐若松习惯xing摸了一下手腕上绑着的红玉平安手串,然后拿起点心。
定王看沐若松食不知味,心里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沉默看了一会儿,才感叹:“这是你小时候最爱吃的锦记合欢饼,你父亲外出都会给你带一份回来。”
沐若松看了一眼,却慢慢放下了。
“你父亲去的时候,你只八岁,我以为你会像其他小孩子那样跑来问我‘父亲去哪了?’可你一直没来问过,相当平静地接受了一切,有人说你没心没肺,但我知道……你再也不吃合欢饼了,每天晚上都会偷偷去看你母亲,怕她出事。之后越来越努力,也越来越沉默……”
提到战陨的长子,定王心cháo起伏,按捺一下qíng绪才声音沙哑道:“也是那一年起,不管你遇到什么困难,你都自己解决,再不来告状,也不来撒娇。我很少见你笑,也再没见你哭过……可是,现在你却……”
沐若松才察觉自己面颊微凉,已经泪流满面,却不慌乱,轻轻用手擦去。
“没关系的……”定王拍拍他的肩,“这段时间,我常看到你笑,很灿烂,双眼都在闪光……我本来是高兴的,终于有个人能让你活得有朝气了……可最后,却发现是他。你不知道我当时……”定王喉头微动,无法成言……
提到“他”,沐若松的眼神微微闪动一下。
定王平复心qíng,叹气:“我多么希望这个能够让你哭,让你笑的人,是个好姑娘。我会为你求娶的,不管她是什么家世身份。”
沐若松的目光沉沉,看向祖父,不懂他说这些有什么意义?
“楚王待你至诚,能为你做到这样的地步,就是祖父这般挑剔,也不能不承认他是真心爱你的,并能站在你的立场,为你打算的。”
沐若松点头,沐慈的爱,一直都是这般贴心真诚。他也是感动,喉间梗痛,无法成言。
“但越是这样,我越担心……”定王转了口风,道,“你们的感qíng,从一开始就不对等,他为你做得太多,你能回报的却很少。”
沐若松反驳:“他说……”
定王制止他:“不,除了父母,一切付出都不是理所应当的。先听祖父说,你再来判断我说得对不对。”
沐若松心中不安,却不能不听下去,因为祖父的决定对他的未来至关重要。更因为,他也知道自己能回报的太少。
“他为你,真的付出了太多,为你救了祖父,某种意义上不惜给自己树敌……”
沐若松反驳:“他说和您不是敌人。”
“那只是他的想法,如果我执意要对付他呢?”定王看着沐若松,“理由都是现成的,为了你,我是不惜把天京城都打烂的。”
“祖父您不能……”
“bī急了我,我没什么不敢做的,你也没能力阻止我。”定王指出事实。
沐若松着急,却真的是无力阻止的……他再次尝到无能为力的感觉,这段时间在西山大营养出的傲气一朝被打散——他其实还是太弱小了。
定王道:“这就是你们的不对等。他是楚王,有绝世无双的智谋,有价值连城的财富,有威震八方的兵权,有世所称颂的声望。而你呢,阿松,你有什么?智谋不及,身无恒产,就算你能指挥千军万马,可没有一兵一卒属于你。你们的事qíng曝光,你会和男宠、禁忌、不伦等肮脏词句联系起来,大家不会再看到你的努力,认为都是从chuáng、上魅宠取得。祖父不希望你落到那样卑微的境地……”
沐若松摇头:“我不怕,他也不会那般看待我。”
“是的是的,我相信。”定王安抚道,“之前我担心你遭受非难,所以阻止你。但楚王的确为你考虑了,保护你,许你婚姻,共享一切,敬你爱你……我不得不说这样做,你不是男宠,而是他一生的伴侣,的确可以将你的伤害降到最低。”
一生伴侣!
沐若松一阵欣喜,更多感动。
“但你想过没有?你们克服禁忌,最终走到一起,缔结婚姻会有多少困难?他这是把你要面对的压力减轻,移到了自己头上……他面对的压力有多重,你知不知道?”
“我……”沐若松真没想到这一层,沐慈在他心目中,是从不惧压力,无所不能的。
“他本来就为了做了许多事,这些事还比较危险……现在,他又要为了你,与宗法礼制对抗,与世俗成规对抗……”
这话震动了沐若松,他脑海中闪过一幕一幕……沐慈为了救他,哀求bào太子;为了他,救了祖父;为了他,归还了御前六军兵符;为了他,说服侍卫六军几个大将军,让他做监军;为了他,现在又要……
“你不懂保护自己,bī我回头,就会像现在这样,拖我后腿。”
沐若松脑子里想起bào太子bī迫沐慈杀死他,沐慈在他耳边说出的这句话……他没有忘记,只是压在心底,不敢想起!
到现在,他还一直在拖沐慈后腿吗?
定王看他神色松动,道:“就算楚王能顶住压力,可你想过没有?陛下能答应吗?定王府和楚王府因你而联结在一起,京畿两座大营连为一体,一两日不觉得,时间长了,陛下会怎么想?他们兄弟还能信任无间吗?”
沐若松说不出话。
定王下了最后一剂猛药:“我是决不允许我的子孙,一个大男人像个女子一样嫁出去的。你说如果我提出要求,让楚王嫁过来,以他什么都不在意的xing子,会不会同意?”
沐若松迷蒙看着定王,没办法理解他的意思。
“他极有可能同意,那么他的楚王爵位,他的封地,他现在拥有的财产,名下的一切,会不会受影响?”定王并非危言耸听,“有些人无风都要掀起三层làng,京中御史也不是摆设。还有……他身边围绕的那些能人,能甘心吗?他那么优秀,应该站在巅峰受人膜拜,怎么能雌伏在人下……还是你这个什么都没有的人之下呢?你又凭什么节制他们?天长日久,他们的忠心一定不会变吗?”
沐若松无可抑制地颤抖起来,他死死抓住自己手腕,握紧了血玉平安手串,还是无法克制自己的颤抖……
“阿松,你除了爱他,能为他做什么?”
“我……我能……”沐若松说不出,他能做什么呢?为沐慈做什么呢?就算他相信自己的能力,可待他羽翼丰满,到能够保护沐慈的那一天,还需要一段很长的时间。
定王不再多言,只道:“爱不应该带来伤害。爱也不一定要拥有,有时候,放手也是一种成全。你们两个在一起,从任何一方来说,都有太多不合适。”
“对两个人来说,有太多不合适。”
这话也是沐慈说过的……这深深刺激到了沐若松。
沐慈一开始就在拒绝他的感qíng,是他纠缠不休,沐慈才接纳了他,给了他一个机会。
沐若松找不到一句话反驳自己的祖父。沐慈已经是一颗大树,可为了照顾他这棵小树的成长,一直在给他供给养分,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养分。
自己,只是拖后腿的存在吗?
……
定王带失魂落魄的沐若松回到风鹤堂,沐若松见到漂亮却瘦弱,面色苍白的沐慈,想着他qiáng大的灵魂,却受累于七病八灾的身体,忽然涌上一阵心疼与愧疚……我能为他做什么呢?只叫他为我受累,更添负担。
他心痛难当,目中涌上雾气……
沐慈看向沐若松神色,立即明白,对定王道:“你不愧是和先帝相持多年也未落下风的能人,观察了我们许久,终于找到了我们感qíng的薄弱处,一击得中……你说动子韧了?”
语气十分笃定!
定王:“……”
“来!子韧……”沐慈对沐若松伸出手。
沐若松从来无法拒绝沐慈,心里叫嚣着“我不能……”可身体拥有自己的意识,向他走过去,伸出手……
两人十指jiāo握,沐慈并不急着说什么,就那么静静看着心爱的人,用心描绘他的眉目,目中依然是温柔与包容,从未生出任何的责难。
沐若松抑制不住颤抖,拉起沐慈,将他紧紧拥抱在怀里。
“若缺……”
“我这么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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