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岷一副天都塌下来的表qíng,想拉王廷蕴又不敢拉,焦急问:“小妹,为何?前几天我们……我……我发下宏愿:待我金榜题名,就请父亲来府上郑重提亲。你……为何……”
“我……你就当……”王廷蕴想说话。
王又伦生怕小女儿又说出什么有关私qíng的话,将来这些都是麻烦,只好打断道:“小女什么都没说过,我也没有应下什么。提亲不提亲的,不要再提。小女的婚事已经定了,是先帝亲提,定下给楚王做正妃。两家已经jiāo换了信物。”
苏砚知道,小儿子愿望要落空了,赶紧对着皇陵方向拱手:“不敢违背遗旨。”就拉着儿子苏岷要走。
“怎么可能,你不是这样的人。”苏岷知道心上人不是攀附权贵之人,但不知道还能怎么抓住自己心爱的女孩,不肯跟父亲走,只能傻傻从怀里取出一根木簪,“这是你给……不,是你落在地上没察觉,我捡到的……请原谅我实在唐突……你……还记不记得?”
他想唤回心上人的心,却依然记得维护心爱女孩的闺誉,不敢说是定qíng信物。
两边家长当场黑了脸,这都私相授受了,因此得罪皇室,就是两家的死期了。
王廷蕴哪里能不知道意中人的心意与小心翼翼的维护,当即脸红了。她在这种心痛如绞的时候,智商也没下线,qiáng忍眼泪道:“苏公子,的确我不小心遗落的,多谢你拾到。如果让你误会了什么……总之,一切都是小妹的不是。”王廷蕴伸出手去。
苏岷犹如剜去骨血般,颤抖将木簪送回……
王廷蕴在苏岷痛苦绝望的目光中,努力qiáng撑,试图掩藏声音中的颤抖:“请苏公子只当……你认识的那个小妹已经……没有了吧。”
“不……小妹……”
苏岷哀痛到极致,有一种心死窒息的错觉时,他见到楚王缓步进了正堂。
那个把日月都比得失去光彩的绝色美少年,脚步是那么从容优雅,华贵自信,风带动他的袍角,连白衣翻飞的弧度都是那么优美,叫人望而沉醉,如神邸临世。
这样明月无双的楚王,有深不可测的无双智慧,有广博似海的胸怀气度,有心怀天下的豁达仁爱。他更有权倾天下的势力,却一直心有家国大局,克己守法,从不骄横跋扈以势凌人……天下谁能不爱楚王呢?谁不为楚王的气度风范折服,倾倒呢?
有他在,王家小妹变心,爱上了他,也是能理解的。
甚至无关权势。
这个人本身的光芒,足以让人飞蛾扑火,只为靠近。
沐慈径自走到王廷蕴面前,目光温和而专注:“傻妹妹,你跑那么快gān嘛?话还没说完呢。”
这样高贵完美的人,用这般温柔的目光凝视一个人……谁都无法逃脱的吧?苏岷一时间自惭形秽,只觉得自己连人家一个小指甲都比不上,小妹跟着他应该会更幸福。
他垂下了脑袋:“爹,我们回家吧。”
苏砚为人正派,要不是为了儿子的确心仪人家姑娘,他根本不会掺合“榜下捉婿”这种荒唐事,闻言肃声对沐慈道:“先斩后奏将人绑了来,行事大胆,又言而无信……楚王殿下行事,领教了。”然后又对王又伦拱手,“恭喜王相荣升皇亲国戚,我等小民就不叨扰了。”
这样的小娘子,他们家也高攀不上。
苏岷弱弱道:“爹,别说了,走吧。”然后有礼貌和众人告辞。
“哎……”苏砚心疼又生气,可对楚王这种看似耐心乖顺听谏言,实则毫不在意,依然想gān嘛gān嘛的人,根本无可奈何。且这是先帝定下的婚约,怎样也不能翘皇家墙角。留下也是自取其rǔ,他只好一甩袖子,想带着儿子离开。
王廷蕴眼睛里却根本没装下楚王,只紧紧盯着苏岷的孤傲的,努力挺直却仍有些微微颤抖的背影。她握紧发簪,承受不住,却生怕哭声逸出,用小拳头堵住自己的嘴,无声恸哭。
沐慈又心疼又哭笑不得。
牟渔一个手势打给戚焱:“拦下他们!”
今天叫苏砚走了,这个顽固老家伙,即使解释过也再不肯第二次登门的。
锦衣卫立即堵在了门口。
苏砚怒了:“楚王殿下,您到底想做什么?天京城可不是您能一手遮天的地方。”他真的猜不到楚王要gān啊,抓婿是他抓的,现在王家二娘又说嫁给他,王又伦又爆出先帝许婚,真是一团乱麻。
沐慈慢悠悠开口:“我这个人优点挺多,其中有一条——我从不辜负任何人。”
众人不明白他为何开口说这个。
沐慈上前几步,扶着王廷蕴的肩膀,送她坐在椅子上,然后扫视其他人一眼,淡淡道:“都坐下,把话说清楚,然后要走要留你们决定。”
苏砚看楚王不像玩笑,真有话说,就拉着儿子坐下了。王又伦心里有十分不详的预感,不敢说话,老实坐下。
沐慈却不对他们解释,只摸摸王廷蕴的额发,温柔又无奈说:“乖,别哭了。小侬,我自问我一生从没辜负过谁,所以我不能,也更不愿辜负你。”
“表哥,没关系的,不是辜负。”王廷蕴很认真道。
“有关系,看到你不幸福,我就能幸福吗?”
苏岷都哭了……这对话,怎么听怎么似qíng深似海的qíng侣之间倾述衷肠。楚王不是传说中最爱搜集各色美男子的吗?
说好的断袖呢?
“可是……表哥……”王廷蕴犹豫。
王又伦道:“殿下,这是先帝还在时,就定下的婚约。”
沐慈早有准备,用小匣子装了两家下定时,王家给的王廷蕴亲手绣的一个荷包,送还王又伦道:“当时qíng况复杂,我婉拒先皇父,先皇父答应取消婚约,只是还没来得及找您说这事就……我的兄长护国公也在场,还有起居郎的记录,如果需要我可以找给您看。”
楚王说话可信度极高,他从没有过谎言。王又伦不可能真要他拿出皇帝的起居注来看,这是逾越大罪。
“至于宫中三哥,我也会与他说明qíng况,他会体谅我的。”沐慈道。
王又伦叹气,只要沐慈明确拒绝,德光帝是不可能勉qiáng他的,看来婚约的确算取消了。
“那表哥……您……怎么办呢?”王廷蕴泪眼婆娑看向沐慈……的下盘。
沐慈:“……”他无奈与牟渔对视一眼,看吧,解释不清了,这种东西怎么解释嘛?
牟渔无言以对,果然沐慈有句话说得好:不作死就不会死。
“这个……能不能不提了?”沐慈只好gān巴巴要求。
王廷蕴脸红红,闭上了嘴,眼睛也不敢乱瞄了。
沐慈好笑地拍拍王廷蕴的脑袋,暂时安抚她,然后看向苏砚和苏岷:“我与小表妹有些误会。我只当她是妹妹,她也只把我当哥哥,我们没有婚约,更无丝毫男女之qíng,请不要误解。”
峰回路转啊,苏岷虽然有些不可置信,但忍不住又露出蠢笑,一脸惊喜看向王廷蕴。
可他的心上人别开脸不看他,叫他好失落。
苏砚冷哼,只想把不争气的儿子拎回家揍一顿。
沐慈又对王又伦郑重鞠躬:“我要感谢姨父的心意,为了我,不惜牺牲表妹的幸福。”
“应……”王又伦对着女儿,说不出“应该”二字,十分纠结,“这个……没什么的。”
外甥真是个好孩子啊,这么好的孩子……
“姨父,可那是您的想法,您却从没问过我需不需要这种‘牺牲’?”沐慈道。
这话……让王又伦怔了一怔。
“我不需要,即使有些事说不清楚,我也没必要拉一个无辜女子进来,耗尽别人的大好的年华。”沐慈道。
“但……”王又伦不知该如何接口。
“请收回!”沐慈将手中装有信物的匣子递出。王又伦一咬牙,只能接过,算正式解除。
沐慈又对王廷蕴说:“我也谢过表妹,为了我宁可自己牺牲。但我并不需要谁的同qíng,也不需要任何人做出牺牲。不管这是不是自愿,我的心都太小,装不下对另一个人的亏欠。”
王廷蕴双目含泪,感动莫名地看着沐慈。
沐慈弹一下她的额头:“别这样看着我,我不是有多伟大。只因我也希望,有一个与自己两qíng相悦的伴侣,携手到老的。”
这一点,从小看着父母和睦,自己又心有所属的王廷蕴特别能理解,捂着额头不说话了。
苏砚被流放多年,一生受尽磋磨,遍尝人qíng冷暖,社会黑暗不知见过多少,仍能保持本心是他厉害,他把前因后果一思索,再猜不出来楚王是哪里“有问题”需要王廷蕴牺牲遮掩,他就白活快五十年了。
他不可思议看向沐慈……的下盘,又心疼又敬叹,只觉得命运何其不公,美丽又聪明的人总是薄命的居多。
苏砚来不及有更多感叹,沐慈接下来的话,犹如一道巨雷,差点炸得他跳起来。
沐慈又说:“从私qíng上说,我一直坦言我是爱慕男子的。于公事上论,我不会娶妻,不会生育子嗣,其实有利于国家稳定,政局和谐。若非bī我娶妻留嗣,可能会成为我的催命符。”
苏砚眼皮狂跳,王又伦跳起来激动反驳:“胡说,成婚生子,人之大伦,如何能变成催命符?”他小心翼翼问,“可是有人对您胡说了什么?”赶紧表白,“就连陛下,这几天都殷殷叮嘱,让我劝您大婚的。”
不怪王又伦太敏感,现在皇帝与楚王的关系虽看着亲密,可这关系有多么敏感,多么危险,他身为丞相,是最清楚不过的。但凡两兄弟稍有一丝嫌隙,都有可能造成恶劣后果。
毕竟,亲qíng在权力面前,永远是不够看的。
沐慈神色平静,抓着王又伦的肩按他在椅子上坐下,道:“没有人胡说什么,我也知道三哥的心,他也不是第一次催促我大婚了,是我一直不同意。”
王又伦才安了一点心,问:“那殿下到底怎么想的?”
沐慈缓缓道出一个真相:“其实大家不说,却都清楚,我一直站在悬崖边上,人人羡慕我能看到更美的风景,却并不知我走错一步就会粉身碎骨,连带整个国家都要动dàng不安,百姓遭难。这不是我们任何人希望看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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