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慈光[重生]_吾心大悦【完结+番外】(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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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臣中,有三个表态支持太子。天授帝不得不考虑他们的立场。

  他心中也比任何人明白,皇后所出的唯一嫡子,还是长子,自小被封为太子,三十年来一贯风评良好,勤于理政,和善爱民,在朝臣和天下臣民心目中的地位不能轻易撼动。

  特别是用这种肮脏的罪名。

  天授帝再看老三和幼子之间,的确qíng谊深厚……多疑的皇帝有些动摇。

  他对小儿子有愧,可与养育了三十多年的太子相比,父子之qíng毕竟淡泊,一点愧疚也不是没办法补偿。自己年纪大了,天下都是太子的,他只希望幼子别再纠缠,抬抬手放过,叫太子念一点兄弟qíng分,将来也不至于下场凄惨。

  天授帝腹内盘算,见幼子一直以来容色还算平静,他心中再三希望——应该没什么大事。便问太子:“你真没有做过?”

  太子太子眼中露出狂喜,忙低头掩下,诚惶诚恐道:“父皇英明,儿臣虽入冷宫,只因……不忿九弟倨傲有怨,不服父皇,曾动手打过他两下……不过现在误会解除,儿臣自当兄友弟恭,好好疼爱九弟。”又扭头对沐慈说,“九弟,对不起,我错了!”

  天授帝有点满意,太子虽平庸,但胜在老实听话,也肯用心。大差不差的,一些小节就不用过于计较。

  天授帝看向沐慈,却见这少年依然面无表qíng——这双淡漠的眼里,深藏的倔qiáng与他母亲如出一辙,叫人爱怜却万分头疼。

  天授帝忍住心疼,和气说:“好了,既然说开了,兄弟没有隔夜仇,就这样吧。”

  洛阳王委屈大喊:“父皇……”怎么能就这样算了呢?

  沐慈却依旧缄默着,眉目太过平静,瞳仁太过凝黑,是黑如沉渊的无底归墟,无光无尘,无风无月。

  天授帝看不透,下意识拧了眉,更加缓和语气:“好吧,那你说说,打算要什么补偿?父皇都满足你。”

  沐慈淡淡叹息……“我什么都不要。”

  九皇子的一张脸总能轻易激起人的保护yù,卢太师心怀怜悯,放柔声音,循循善诱道:“殿下,您年岁尚小,不懂其中利害。”又劝天授帝,“陛下,不如容殿下先想一想,再来回话。”

  天授帝点头:“你好好想想,钱财,亲王位,出宫建府都可以。”

  太子喜不自胜,用十二分真诚说:“好弟弟,兄弟之间打闹一下,不是什么大事,但那么龌龊的事体……你看,你是这样清澈圣洁,完美无瑕,孤不想你被人利用,污蔑你自己……真的很让人痛心。”说到这里,太子忽然注意到,这个少年即使浑身湿透,寒冷颤抖,也不肯让人动他的衣服,不想把伤痕bào露给外人看……

  是了!

  一定是!

  太子声音更加稳定,简直有恃无恐,有了与身份匹配的至高的威仪,视线变得锐利,直she最小的弟弟的眼睛:“对吧,你是多么纯洁!无瑕!”

  哪个男人会在大庭广众承认,自己被另一个男人jian1污了呢?更何况,是面前这个视尊严如生命,即使身体柔弱无法反抗,心灵却从不曾屈从于他的弟弟。

  这些话没有让沐慈动容,却让洛阳王痛苦到无法承受……他不管不顾站起来,脱下自己的王服裹住沐慈,把沐慈抱在怀里,压下他的脸……qiáng硬箍着不让沐慈推开自己,声音充满丧失斗志的绝望与沧桑,暗哑声音中满是心疼:“你全身冰冷,让我抱抱好不好?你怪我吧,我没考虑周到!”

  是啊,九弟是多么骄傲的一个孩子,肯说出屈rǔ已是极限……这个连眼泪都不肯掉落的,骄傲到骨子里的少年,怎么肯把自己的伤口摊开给别人看呢?

  洛阳王用力抱紧沐慈:“不说了,我们什么都不说了,也什么都不要……三哥带你走,我们离开这里。天涯海角,永不回头。”

  “好!”沐慈不再挣扎,小声应下。

  “不能走!”太子怒吼,然后发现自己有点过激,赶紧补救,恳切道,“你们莫名污……误会孤,孤是兄长,不好和弟弟计较。也怪孤打伤九弟在先,你们就这么走了……倒像是孤这个太子不能容人。至少……”太子做出痛改前非的表qíng,“至少让孤有个补偿弟弟的机会。”

  洛阳王心中只觉荒谬,终于体会到九弟什么都不想再说的荒凉,露出悲伤的冷笑,对天授帝说:“我们什么都不要,恳求父皇放我们离开,给我们的一条生路走。”

  这是赤果果怀疑太子会弑弟,也在怀疑皇帝选继承人的眼光。天授帝心里恼怒,面上不显,极力安抚:“不必如此,朕保证,太子不会伤害兄弟。”看向太子。

  太子感激涕零,又无比诚恳:“不会不会,我不会伤害兄弟。好九弟,我会对你好的,不会再伤害你了。求求你,就原谅哥哥一次。再没有下次了。”

  “不!”

  “我不相信!”

  “更不原谅!”

  沐慈道!

  太子怨毒的视线刺向沐慈。

  沐慈脊背依然挺直,不闪不避,直视太子:“我从不曾畏惧你,也永不会原谅!不过,我不会将自己困在仇恨里……不论以什么形式记住你,都不值得。”

  太子咬牙,被沐慈那种“连鄙视你都不屑”的目光激怒,一直以来都是如此,不论他做什么,都得不到一丝回应,温柔示爱也好,狠戾伤害也罢,从不曾得到他什么反应——彻底无视,是最狠的报复,一个人不论做什么都得不到一丝在意,还有什么比这更伤人心呢?

  太子双目赤红,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咆哮:“你做梦!你别想离开我!”

  撕破温柔假面的狰狞,格外可怖。

  第5章永不原谅

  沐慈却是真不在乎,他看都不看太子一眼,平静坚定推开洛阳王的怀抱:“够了,洛阳王,天涯海角的梦很美,可我们走不了那么远。”

  “九弟……”洛阳王察觉九弟对他的生分和抗拒,从前软软糯糯叫他“三哥”的乖孩子,哪里去了?

  天授帝心中qíng绪翻涌,头痛yù裂,叹气:“九郎,你到底想怎样!”

  “我不想怎样,我的生死,我的去留!你做不了主。”沐慈语气微凉,“做不了主,就闭嘴!”

  这话谁敢对皇帝说?简直大逆不道。

  众人倒抽口凉气,被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吓软了腿。

  天授帝怒发冲冠,bào怒地砸下来一件东西,怒吼:“你说什么?你这个无君无父的孽障!”

  沐慈额头被砸中,整个人踉跄一步,鲜血很快涌出,淋漓染红了半边脸,染红了白色衣服,显得那张苍白漠然的脸更加可怜,但沐慈一根眉头都没抖动。

  洛阳王涕泪横流,扑过来:“九弟……九弟……”

  “滚一边去!”天授帝bào喝。

  御林军上前把洛阳王拖开。

  天授帝勉qiáng收敛心神,利目直盯沐慈,危险道:“你说什么?有胆你再说一遍!”

  沐慈不闪不避,鲜红血流中,那双凝黑的眼眸,仿佛容纳着亘古存在的宇宙洪荒,流转亿万年辰光,于是沧桑变迁,世间千年,于他不过是沧海一粟,弹指一挥……人间帝王,不过百年,更渺如微尘。

  “我说!你做不了主!就闭上嘴!”沐慈字字清晰,复述!

  大殿内静如坟墓。

  天授帝反而愣了……这孩子是真有胆啊,八辈子没见过胆儿这么肥的家伙。

  洛阳王赶紧求qíng:“父皇,父皇……九弟他在冷宫长大,他不懂事,有人教他他会讲道理的。”

  到底是个台阶,天授帝心头愧疚涌上来了,大度挥手:“朕不和你计较……”

  太子却惊恐至极,发现砸在沐慈额上,弹到地上崩了一个角的东西,居然……是放在龙座上,震慑四方的传国玉玺。

  父皇,已经怒到了极点。

  太子赶紧跪过去,小心捧着染血的传国玉玺,紧紧攥在手上小心擦一擦,才上前把玉玺捧着送回了御案!

  天授帝很随意接过玉玺,有些自欺欺人的想:这孩子的确缺乏教育,好在太子是个忠厚的……他到底老了,太子监国这两三年好评不断,他没时间再培养下一个继承人。

  而且,年纪越大,越想保住所有的孩子。

  天授帝压下心头涌动的复杂难言的qíng绪,伸手抚摸传国玉玺缺损的角,并不心疼这枚让无数英雄争破头的传国玉玺,随意放下,疲倦道:“别说了,今天……就这样吧!”

  沐慈淡淡扫他一眼,根本不理会他的话,语气微凉道:“为什么不说?今天我在这里说得每一个字,都没有说谎。母亲说过:谎言欺骗换不来真心,屈从求饶得不到尊严,宁可堂堂正正地死去,也不要丢掉骄傲苟活,我更不能辜负身上流淌的高贵血脉。所以,我不会用谎言获取怜悯,不会为活命对任何人低头,更不会违心对你们这种人妥协。”

  少年说出这番话,让天授帝如遭雷击!

  这些话,谢宸妃曾对他说过。

  ——陛下,我不能违心说我会喜欢您,谎言欺骗换不来真心,屈从求饶得不到尊严,我宁可堂堂正正死去,我也不愿丢掉骄傲苟活。

  ——陛下,你问我为什么不能服个软,屈从命运,这样对大家都好。可是……我做不到!我可以不反抗,却无法对你妥协!

  除了那句“不能辜负我身上流淌的高贵血脉。”

  所以,十六年后,阿期,这是你给我的答案吗?

  ——最高贵的血脉。

  不!

  当年他把最爱的女人打入冷宫,只不过想换一个低头。

  ——只要你低头,说会试着爱我,会忘记他,说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

  ——只要你说,我就相信!

  ——我什么都可以原谅你啊!

  ——可是,阿期,你那么倔qiáng,宁可病死在冷宫也不肯再见我一面,宁可让孩子活得艰难,也不曾想过妥协。

  天授帝的手不再抖动,而是紧握成拳,因为太用力,指甲深深刺入了掌心。他却感觉不到疼痛,瞪大痛苦又眷恋的眼,看向他的最小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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