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授帝渐渐摸清了一点沐慈的xing子,软的不一定吃,但硬的是绝对不吃的,只好继续放低身段说:“我知道你怪他们没关心过你,可当初是我下令不允许他们接近冷宫的,你怪就怪我……让我一个人承担。九郎,父皇真的希望你们兄弟姐妹们之间……能和睦相处。”
沐慈不予理会。
“他们没恶意的……”
沐慈木着脸反问:“她在靴子里藏了一把匕首……你拿什么保证,她在我门口试图闯入,喊打喊杀的,是没有恶意,打算与我‘和睦相处’?”
天授帝:“……”gān巴巴道,“她不是伤害你的,就是比较冲动,毕竟你……”
“是,因为我拒绝了……”沐慈停顿了一下,无喜无怒,连声调都是平直地,陈述着,“所以,因为我拒绝,不顺从,就是‘太没礼貌’,就应该被欺凌、被nüè待,被打杀……”
天授帝急道:“不……不是这样……”
“那是怎样,你说。”
天授帝:“……”
他说不出来,他已经被小九郎的言辞绕死了。
拒绝,是没礼貌,可人家不想见,的确有拒绝的而权力。你不能因为人家拒绝了,以“不礼貌”这样的理由冲上来揍人,拿刀杀人。
天授帝只能叹口气,说:“好吧,算了,你不想见,就不见吧……”
沐慈并不放过,走回来,撑住书桌慢慢倾身靠近天授帝,目光微凉,将人往死角bī:“今天来闹的那个永加还是永减,你打算怎么处罚?”
“她叫永嘉,小字阿薇,你姐姐……”
“不要顾左右而言它,私藏利器入宫,擅闯禁宫,持刃行凶……怎么处罚?”
“九郎……”天授帝对小儿子的赶尽杀绝不赞同拧眉……真是一点qíng分都不讲啊。
“又没处罚吗?”沐慈问,“传话的羽卫要被杖责?”
“他挑拨天家骨ròu……”
沐慈平静的点点头:“我知道了,”他慢慢合上桌上的曲谱,递给朝阳,“姐姐,你今天回去吧,这几天我心qíng都不会太好,你暂时别进宫来。”
“怎么了,阿慈?”朝阳听出沐慈语气中一丝疲惫。
“听话,你先回去。别担心,没什么大事,并不是我承担不了的。过几天我开心些了,再喊你入宫来玩。”沐慈道。
朝阳看看沐慈,又看看天授帝,尽管担心,可她知道自己能做的有限,就拥抱了一下沐慈道:“你要好好的,知道吗?”
“嗯。”
朝阳一步三回头走了,沐慈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像是失去了力气,撑着桌沿,十分缓慢地坐在椅子上。谁都不再去看,垂着眼皮,平静地盯着上午艳阳穿过窗外梧桐的碧影,洒落在书桌上的一片斑驳光影……
跃动的光影却似无法印入他的眼睛。
目光中一片虚无……
“九郎,你怎么了?”天授帝也上前两步,伸出手去,却又不怎么敢碰沐慈。
“我活不了几天,不想再看见你,你也走吧。”沐慈淡然道。
“胡说!”天授帝脸色变了几变,“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传太医来……”
“不用叫老崔,救得了病,救不了命。”沐慈那双黑玉的双眸映着光影,却又似什么都没印入眼内,连语调也有些恹恹了,“皇帝,你知道我没有危言耸听,你站在权力的最顶峰,沉浮一生,难道会想不通你这一纵一罚之间,会造成的后果吗?”
天授帝:“……”
“今天,有人在我的门口试图闯入,深藏利器,恶意杀人,半点惩罚都没有,你还怪我不够有礼貌。挡住她保护我的侍卫险些无辜被杀,却因此要被杖责……明天,就会有人藏着刀剑,进来杀了我,因为不用承担责任。门口那些禁卫,又有谁敢?谁会舍命去拦?”
这种陈述的语气,平直而不起波澜,可个个字都似敲击在点子上,在天授帝心里掀起风làng。
“犯了错,不该惩罚吗?太子犯错,你要保。现在你的女儿又不追究……原来不顾他人意愿,恣意妄为;不顾律法规矩,肆意行凶的坏毛病,源头在于你。”沐慈轻轻抚着自己的额头,似有些无力承受,声音也轻浅了下来……“你做为一家之长,只凭自己的好恶,喜欢的,觉得有用的孩子,就没有原则和底限的私心纵容……”
天授帝:“……”他觉得自己很悲哀,他希望把好的都给孩子,满足他们,可是所有人都不满意。
“你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家长,倒来指责我没有尽为人子,为人弟的义务。”
“九郎,不是这样。”天授帝急忙解释。
“如果我不是足够优秀,让你觉得有趣、有用,只怕也活不到今天,”沐慈嘴角微微勾出一个讽刺的弧度,眼睛里漾出是一丝浓到化不开的哀伤,“我不相信你是对的,不应对你抱有哪怕最微小的期待。”
天授帝这是第一次在幼子身上感受鲜活的人气,即便是讥讽与哀伤,总比无动于衷,游离于红尘之外的样子有一点进步。可就是这么一点qíng绪,也转瞬又消散了,漆黑的眸中再次一无所有……
“无所谓了,我计较什么呢?倒像是我在争宠……真是的,一点意思都没有……”
天授帝忽然想抱一抱这个再次将自己与尘世隔绝的少年,他立即这么做了,轻轻将沐慈抱在怀里:“九郎,莫伤心,是父皇疏忽了,以后再不会了。”
从不认错的天授帝,第一次说出这种抱歉的话语。
“别碰我!”沐慈挣扎,虽然力道小,却是绝不妥协。
天授帝感觉到好不容易最近放下防备的,可以接近一点的幼子又摆出了疏离冷漠的姿态,他不想放开,可又怕又像上次那样伤了他,到底还是放开了。
他吩咐卫终:“让宗正下申饬令:永嘉公主在禁宫私藏利器,持刃行凶,降为郡主,缩减一半食邑,罚她在家禁足半年,不准再入宫。再申饬贵妃教女无方,派几个女官好好教导永嘉礼仪,不要再做出格的事。”
是他欠考虑,习惯xing纵容永嘉,却忘记了宫里宫外眼睛这么多,如果永嘉持刃伤了长乐王的侍卫,不仅没惩罚,侍卫还被杖责,的确会让人产生“长乐王好欺负,还不用负任何责任”的错觉,作为一个没有半点势力傍身的小皇子,这是致命的。
天授帝无奈问:“现在可以相信父皇了吗?九郎?”
沐慈摇头:“不相信!你为人做事没有原则,我没办法相信你。也不要和我谈感qíng,你的‘爱’很可怕,我的母亲死在了冷宫之后,不止我,只怕再也没有人敢和你讲感qíng。”
天授帝:“……”你可真直白到让我痛心。所以……你还是会怨恨我的是吗,孩子?
沐慈又说:“我的生死,在你一念之间,皇帝。我不相信你,也不原谅你,但我能依靠的人也只有你。”
天授帝被说得心头又酸又软,爱怜地把这个单薄脆弱少年再次拥抱在怀里。
这个帝王虽然停止熏香,但身上的檀香味已经根植入髓,厚重稳定,怀抱温暖。可沐慈无动于衷:“放开!无论什么理由,我不想让你拥抱。”
天授帝酸软的心添上一抹苦涩,他却只能哑巴吃huáng连,自己默默吞下,缓慢不舍放开怀里这个瘦小却倔qiáng的孩子。
沐慈面无表qíng,问:“替我传讯的羽卫呢?”
天授帝刚要说话,一个羽卫进来小小声通传:“陛下,牟将军求见。”
卫终一直装壁花呢,看皇帝难看的脸色没有变更难看,立即和稀泥说:“牟将军素来公正,又掌管御林军,不若请他来处置那羽卫,也叫人心服口服。”
他虽然总给牟渔下绊子,却也知道整个御林军是不能得罪的,不然他真怎么死都不知道。再说真叫天授帝杖毙了那羽卫,又会引发文官反弹让他又去写“知道了”。
况且现在是多事之秋,陛下引起御林军不满也不太好,要知道不光太子,其他皇子最近动作都频频,收买个把御林军简直是必修课。
天授帝的安危,不能冒一丝风险。虽说御林军是最忠诚的,但如果没有正当的叫人心服的理由而辣手杀羽卫,这忠诚值就难说是满的了,毕竟再忠心,他们也是有血有ròu会思考的人。
天授帝招了牟渔进来。
自从上次牟渔打翻了一个白玉笔筒,沐慈有一段时间没见牟渔了,见他进来后一眼都不看向自己,沐慈的目光也并不多流连。
“陛下万安……”牟渔对天授帝行礼被叫起后,又对沐慈行礼,“见过殿下。”
沐慈矜贵地略点头。
牟渔今天穿了甲胄,高健威武,神色冷峻,目光坚定。虽然年纪不到三十,却已经做了十几年天授帝的心腹,忠心不二,前途无限。
没牵扯,最好。
牟渔首先请罪:“属下御下不严,惹祸的羽卫,属下一定秉公处置,还望陛下赎罪。”
天授帝却道:“这个不急,临渊,羽卫二营被分了来合欢殿,你把名册整理一下,都jiāo给九郎。以后这些就是九郎的直属禁卫,让他们忠心为主,不要有二心。”
“是!”牟渔也不反对,每个王爷名下都有仪卫的,宫里赐下去一些高手充抵王爷仪卫人手,也是常有的事。
一旦办理jiāo接,就不再算御林军了。将来长乐王出宫,这些人要跟着走。只是长乐王在禁宫里生活,还没出宫建府,所以这些人暂时还需要留在宫里。
沐慈很真诚道:“虽我没想过得到这些人,但你给我,一定程度保障了我的安全,我不会拒绝。谢谢你。”
天授帝上回拿奏本来听过一回九郎的“感谢你”,但这还是第一回九郎当面,郑重的一声道谢。他嘴都笑咧了,索xing做个顺水人qíng:“既然是你的人,那个羽卫的事就算了……”
沐慈却顶着天授帝的肺说:“我不是你,我虽然护着我的人,但不是没有原则的。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做对当奖,有错就罚,并不以我个人喜好宽纵或严惩。”也不理会神色尴尬的天授帝,对牟渔道,“牟将军,规矩我不了解,你按照御林军的军法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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