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人,还客气啥。”吴玉贵也拿起杯子,跟连守信碰了碰,就滋溜喝了一口道。
有吴玉贵、吴家兴和两个短工,一共四个壮劳力帮着连续gān了两天,连蔓儿家只剩下地瓜因为地瓜秧子还没长好,所以暂时没有种,其余的庄稼都种完了。所以,这天晚饭,连蔓儿家准备的饭菜特别的丰盛。
“明天不用gān活了,咱这酒就敞开了喝吧。”连守信笑道。
地种完了,心也跟着松泛了,有吴玉贵父子来帮忙,连守信心里又添了高兴。不得不说,连守信此刻的心qíng是格外的好。
五郎和小七也都在桌上吃饭,他俩年纪小,连守信和张氏自然是不许他们喝酒的。吴家兴年纪略长,平常也跟着吴玉贵在外面应酬,是喝酒的,因此张氏也给他准备了一个酒杯。吴家兴只喝了一杯,就说什么都不肯再喝了,只殷勤地给连守信和吴玉贵倒酒。
男人们喝起酒来,饭菜都不太吃,话却多了起来。
“家兴这孩子老成。以前还不知道,这次一看,这孩子gān农活也是一把好手。要说你们家,孩子也不用gān这个。这孩子肯gān,不花俏,是个成大器的。”连守信夸吴家兴。
这两天,吴家兴gān活很舍得卖力气,一看也是做惯活计,并不是花架子。他话也不是很多,但却很有眼色,每句话说出来,都能让人觉得舒坦。
“就是一般孩子,比不得五郎和小七。……念过几年书,也没念出啥来,就跟着我在外面跑跑。这孩子记xing好,人家说啥话,有啥事,他听见就能记住,比我用笔记下来的还准当、还全乎。因为这个,我这两年撮合成的生意都多了两成。心里有几分灵透劲儿,不会别人那花言巧语的,办事比别人实诚。这孩子这xing子,做我这行也好也不好。”
连蔓儿往屋里端菜,正听见吴玉贵这么说吴家兴。连蔓儿暗笑,这父亲说儿子,谁都能听出来是明贬暗褒吧,而且句句都对连守信的心思。
“比别人实诚,这行当才能做的长久。”连守信就道,他就喜欢实诚人。“那花言巧语的,咱和他打一次jiāo道,下次谁还找他?要jiāo事,还得找家兴这样的。吴三哥,要我看,有你这些年打的基础,家兴以后肯定能比你还gān的好。”
牙侩纵然讲究个能说会道,但是人们做jiāo易,显然更注重的是诚信。吴家父子做牙侩,已经很有口碑了。吴家兴有好记xing,浑身还散发着实诚、可靠的气息,这分明是做中间人的极大优势。而且能说会道,也不是说的越多就越好。
“以后,也就家里这百十亩的地,接我的班做牙侩,一辈子吃喝倒不愁,大富贵就不敢说了。”吴玉贵说的很谦虚。
“咱庄户人家,谁有啥大富贵。你们的日子,就是头牌的日子了,咱这十里八村能比得上你们的少。……再说,过日子,还是得讲究个安稳。一家子和和睦睦,亲戚朋友和和气气,比啥都qiáng。”连守信道。
连守信是个庄稼人,一直过的都是比较清贫的日子。但是他对钱财富贵,却看的比较轻。简单地说,连守信就不是一个嫌贫爱富的人。他对物质看的淡,而对jīng神上的东西看的却比较重。
连蔓儿在连守信身上得出一个结论,是注重jīng神还是注重物质,其实与一个人读过多少书是没有必然的联系的。
“家兴赶年就十七了吧?”吃喝了一会,连守信又问。
“家兴生日小,冬月生人。等过年就满十七了。”吴玉贵答道。
“家兴十七,那是属鼠的不?”张氏问了一句。
“对,是属鼠的。”吴家兴忙应道。
“是冬月哪一天生人啊?”张氏又问了一句。
“冬月二十。”吴家兴老实地答道。
“啊。来,这汤凉了,喝这个,热乎的。”张氏就将凉了的汤换下,另上了一大碗热汤。
这一顿饭,说说笑笑的,直到天黑了,才算吃完。
劳累了数天,这天夜里,连蔓儿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睡的特别沉。第二天早上起来,天已经放晴了。
“哎呦,啥时候了。”连蔓儿从炕上坐起来,看见外面的天光,就知道时辰肯定不早了。
“睡醒了?洗洗就吃饭吧,给你留饭了。”连枝儿从外面走进来,看见连蔓儿醒了,就说道。
“姐,你咋不叫我啊。咱娘她们早都去铺子里了吧?”连蔓儿一边抱怨,一边穿好衣裳、洗漱。
“你睡的可实了,娘没让叫你。”连枝儿就道,“今天也不用下地,铺子里人手够,娘说让你多睡会,等晌午过去吃饭、算账就行了。”
等连蔓儿洗漱完了,连枝儿已经替她将被褥都收拾起来,摆上了饭桌。
连蔓儿的早饭是花卷,还有昨天晚上的剩菜,刚才连枝儿又用大锅翻炒热了,给她端了上来。
“姐,你吃了没,再吃点不?”连蔓儿一点吃一边问。花卷也是昨天晚上剩下的,剩菜再经锅里炒了一遍,几乎都油苏了,也更入味。
“我吃过了,蔓儿你自己吃吧。”连枝儿就道。
“嗯。”连蔓儿答应道,“姐,一会你歇着,我帮你喂猪喂jī。”
“等你帮我喂,jī和猪都得饿的嗷嗷叫了。”连枝儿就笑,“我早都喂完了。你安生吃饭吧。”
“姐,今天爷他们都没下地吗?”连蔓儿听见外边院子里的说话声和脚步声,就压低了声音问连枝儿。
“早起来咱爷带人去地里了,根本下不去脚,就都回来了。说是等吃了晌午饭,再去看看。”连枝儿道。
连蔓儿吃过早饭,刚收拾gān净,蒋氏就来了,向连枝儿借线。
连枝儿就拿出自己的针线笸箩,让蒋氏挑。
“就这白棉线就成,”蒋氏挑了一卷线,“下地gān活费鞋,就这两天,你继祖哥还有我就废了两双鞋了。我得赶紧纳鞋底子,再做两双鞋。”
蒋氏是个爱整洁、漂亮的女人,总是将自己、连继祖和妞妞打扮的利利落落的。庄户人家勤快、讲究的主妇一般都是如此。周氏喜欢她,与她的这个特点有很大的关系。不过,蒋氏还与一般的庄户人家主妇不同。她见不得补丁。
蒋氏、连继祖和妞妞的里外衣裳鞋脚上,从来就没有补丁。这在庄户人家,是很少能办到的。
“大嫂,要是下地穿的鞋,用棉线纳鞋底子怕不结实。得用麻线。”连枝儿就道。
连蔓儿家,在屋里穿的鞋子是用棉线纳的鞋底子,但是要走远路、下地gān活穿的鞋子,则是用粗麻线纳的鞋底子。
蒋氏以前从未gān过粗活,哪里知道这个,听连枝儿这么说,就愣了一下。
“大哥、大嫂下地也就这几天,用不着特意用麻线。也就咱爹,也不知道咋地,特别费鞋,咱娘才给他用麻线纳底子,别人人家也不用。”连蔓儿忙就笑道。
“那,那就再借我绺麻线吧。以后啊,我们这下地的日子还多着那。”蒋氏笑了笑道。
连枝儿就挑了一绺扭好的麻线给蒋氏。
蒋氏感激的收了起来,却没忙着走。
“我这脚就是不方便。你们啥时候赶集,跟我说一声。我给拿钱,还得请你们替我多买点线回来,到时候也好还上……”
“大嫂,瞧你说的,就这几根线还说啥还不还的。要赶集捎东西,你尽管说。”连蔓儿就道。
“哎,那好。”蒋氏忙笑着应道。
“大嫂,你早上也下地了?”连枝儿就问。她刚才出去,看见蒋氏的鞋洗刷了晾在外面。
“可不去了。……都说地里都是泥,不能下地。咱爷就不信,非得进地里试试。弄的一脚泥还不行,看实在种不了地,这才回来了。”蒋氏的声音略低了一些道。连老爷子不仅自己走进地里去,还让他们每个人都进地里,试着种地,实在种不成,才带着他们回来了。蒋氏所说的废了两双鞋,就包括今天那一双。
连蔓儿瞟了蒋氏一眼,心想,她这样抱怨连老爷子,看来是心里太憋屈,实在忍不住了。
“咱爷就是恨活计。”连枝儿道。
“可不是吗,咱爷别看年纪大了,比咱们都勤快。”蒋氏就道。
“大嫂,你的脚没事吧?”连蔓儿就问蒋氏。
蒋氏的脸上露出苦笑。
第二百九十三章关注
“有事没事的,这不还都得下地”蒋氏的语气有些苦涩,坐在炕沿上,两只脚不由自主地动了动。她是自幼裹的小脚,小时候日子过的虽然算不上好。但那时她家里没地,她要gān的活计也是就是家里的那些。后来嫁入连家,婆婆是自己的姨母,公公是秀才,男人也在读书,她更是连家里的粗活都少做了。
这几天下地耕种,对她来说,还是平生的第一次。
她的脚裹的俊,也就是小巧。这些年下来,保养的细皮嫩ròu。平常路都少走,那天第一天下地gān活,晚上回来,脚就肿了,疼了一个晚上。她跟连继祖抱怨,说生下来还是第一次受这样的苦。可抱怨又有什么用,连继祖自己也不愿意下地,这次还不是被bī的一直在地里gān活。
她跟古氏说,也没有用。古氏的qíng况和她一样,两人同病相怜。她没办法,就想法子让周氏知道她的脚肿了,可是历来疼爱她的周氏,这次也没说话。
连家的qíng形和以前不同了,而bī迫她们下地gān活的罪魁祸首,是赵秀娥。
连家历来不成文的规矩,从周氏起,小脚的女人都是不用下地gān活的。是赵秀娥,用话bī勒的连老爷子,将她们都赶下了地。
她们是小脚,在田里走路都困难,累的半死,弄的一身láng狈不堪,能gān多少活计?
这都是赵秀娥在刁难她们,要看她们的热闹。
所以她脚疼,也不能在外面表现出来,一天从地里回来再劳累,她也要收拾的利利落落,不让赵秀娥看笑话。
就是在连枝儿和连蔓儿跟前,她都不敢太过抱怨。
连枝儿和连蔓儿都是大脚,从很小的时候就要下地gān活的。现在,即便是分家出去,她们家过的好了,这两姐妹还是起早贪黑地跟着家里的大人们下地gān活。
虽然是这样,可心里的话憋久了,就是城府如蒋氏,也有忍不住倾诉的时候。
“下地不下地的,咱爷咋安排就咋是,我没有二话说。”蒋氏的眼睛往东厢房的方向瞟了瞟,“就是现在咱家,好像都不是咱爷和咱奶说了算了,都是二郎媳妇说啥是啥了。我嫁进来这么些年,家里商量什么事,我从来就没cha过嘴。那都是长辈和你继祖哥他们的事。……她这才进门几天,不管啥事,她都要cha上一杠子。想当这个家,从哪算也轮不着她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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