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着缰绳的手变得更紧,年轻的战王一动不动地用黑沉沉地眼珠望着夏熙,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夏熙也很有耐心的一动不动地等,没发一言。
这一阵的雨似乎变大了,夏熙的头发变得一绺一绺的,衣服也湿了,像一只羽翼被打湿的雏鸟,鼓蓬蓬的绒毛都可怜兮兮的耷拉下来,显得有些狼狈落魄,眉眼却依旧动人。蒋战威几乎要以为自己是个变态,有什么特殊的癖好,看到对方失魂落魄,都能生出前所未有的心动。
可那种心动犹如火焰,一旦燃起,便不受控制。
他甚至没有办法看着对方这样狼狈,没有办法放任他不管,隐隐有个声音在告诉自己,他得把他小心地放在安全的地方,好好地照顾和保护,不受一丝风雨的侵染。
蒋战威最终点头应允,“好。”
这条街走到头就是战王府,路程很近,所以蒋战威用最大力气克制住朝夏熙伸出手的念头,只放慢了马速,让夏熙跟在马边。夏熙倒是很乖巧地跟着走了,但步行速度比蒋战威想象中要慢得多,甚至不小心踩到石子,脚踝随之一歪,差点摔跤。
余光一直注意着夏熙的蒋战威顿时心里一颤,竟忍不住翻身下马,一把握住了夏熙的手腕。这一动作让他自己都觉得心惊,甚至因此而有些反应过激,下一秒便宛如触电般松开了手,那张没有表情的冷脸也出现了一瞬间的僵硬。所幸雨越来越大,不再适合骑马,身后的侍卫已忙不迭地在自家主子下马的同时为他撑起了伞。
夏熙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衣服已经湿得更加厉害,眼睫毛都被打湿,又浓又黑,落在蒋战威眼里,透出了几分脆弱。蒋战威下意识将侍卫的伞拿过来,用它遮住了夏熙头上的雨滴。
夏熙抬头看了看头上的伞,又看了看身边神色冷淡的男人,然后伸出手,拉住了男人的衣袖。在蒋战威看来,少年小小的动作带着小心翼翼,竟让他觉得心脏都要随之化开。
于是就这样一手打着伞,一手垂在身侧,任由身边的少年拉着衣袖,一步步往前走。
蒋战威平日里不管做什么事都习惯了留出一只手来拿剑,否则就会觉得非常不安,可此时此刻,他把两只手都用了出去,却觉得比拿着剑还要安定。
今日的时间似乎流逝的飞快,不知不觉便走到了目的地,待管家带着仆人迎上来,夏熙便松开了蒋战威的衣袖,蒋战威随即便感觉到衣袖一轻,一颗心却像被什么压住一样,变得更重。
雨声同样变得更重,密雨打过疏窗,像某种乐器,急促又懒慢地敲出一首鼓噪的协奏曲。夏熙在管家的安排下去了后院的客房,蒋战威则进了自己的书房,然后面无表情地坐下来,拿起了亲信在桌上新放的文件和册子。
书房是最能看出人性格的地方,蒋战威的书房永远是那副一成不变的摆设,看中什么就会一用到底,就算东西用坏了,也不会换新的样式,只会让人按照之前的样子再做个一模一样的来。窗户则始终是关着的,阴暗又沉闷,一如他阴暗的童年。桌子上的东西永远摆的整整齐齐,体现着他的自律。
他的自律深深地扎根在骨子里,即使独处时,行为也是一丝不苟,此刻只是看一个不算重要的册子,坐姿亦没有松懈,如崖壁上挺拔的劲竹,甚至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但亲信报告事情的时候,还是察觉到了一丝不同。——熏炉里竟点了香,空气中因此而漂浮着淡淡的丹桂的香气。
是皇宫特贡的香料,有极好的凝神静思的效用,但蒋战威以往很少用。因为他很清楚,能不能醒神静思和什么香都无关,全靠自己的内心。就像此刻,闻着区区一片就能抵得上普通百姓一年花销的凝神香,手里的册子却没看进去半个字。
他竟如中了邪一样想今天领回家的那个少年。
想着他淋了雨,会不会生病?他看起来娇娇气气的,连个路都走不好,会不会也不知道照顾自己?他究竟是谁派来的,准备利用他图谋什么东西?
对方对他露出的笑也浮现在眼前,隔着烟雨,却鲜明得耀眼,让他觉得自己就像是突然从冰冷的海水里冒出头,呼吸到了清爽的空气,还看见远处长满鲜花的陆地,听见鸟类婉转的啼鸣。
整个世界都新鲜亮丽的向着他涌过来。
手下的亲信报告完公务,蒋战威很难得地犹豫了一下,似乎还有什么话要吩咐,亲信努力地揣摩他的意思,小心翼翼地问出口:“主子,是否要查查那位夏公子的来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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