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小熙从小就特别娇气,受不了一点疼,他还记得对方四岁的时候因为调皮,从足足五六层高的台阶上摔了下来,膝盖和手肘全摔破了,整个人愣愣地坐在地上,不哭也不说话。仆人们还以为小少爷是被摔傻了,集体慌到不行,待他听闻消息后匆匆赶回去,才看见始终一声不吭的弟弟望着他哇的哭出来。
小模样特别的委屈,一眨眼就是两串晶莹的泪珠滚下来,偶尔还会被口水呛到而咳嗽两声,整张婴儿肥的小脸尽是泪痕,让夏琛心疼又焦急,却怎么都哄不好,直到弟弟哭累了睡着了,才微松一口气。也让夏琛下定决心,以后就算是上学也带着弟弟一起,并且永远不再让弟弟哭。
而中枪会伤到多重,会流多少血,夏琛根本不敢深想,只知道他不在小熙的身边,对方是不是连哭都找不到人,只能默默强忍着疼,就像小时候摔下台阶时那样一声不吭。双目失明又会有多绝望多惶恐,他更无法体会,只知道以对方的性子,定会在遭遇到如此巨大的打击后依然努力维持着骄傲和若无其事,待到夜深人静,才悄悄像无助的小兽般蜷缩起来独自舔伤。
这样的场景让夏琛按住胸口的手变得更紧,几乎要掐出血来。
此刻的窗外便是夜深人静,漆黑一片。
夜色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沉,夏琛被浓重的黑暗完全包裹住了,什么都看不见也摸不到。却在这时候,清清楚楚地听到黑暗中有个孩子在一声声哭喊道:“哥哥,哥哥,我要哥哥。”
夏琛心急如焚,伸出手一边摸索一边狂奔。奔跑中绊倒了好几次,却怎么也触摸不到那孩子的身影,只听对方继续哭着唤:“哥哥,我很疼,很害怕,哥哥抱抱我。”
然而无论夏琛多么焦急都无济于事,只能硬生生听着孩子的哭声因力竭而渐渐变小,自己也因力竭而支撑不住的倒在地上,仍坚持不懈地朝着哭声一步步爬。爬了很久很久,才终于在黑暗的迷雾中隐隐看到了他的小熙。
穿着学生时代的白色衬衫,已不再是孩子,而是长成了大人。夏琛踉踉跄跄的上前抱住弟弟,唤他的小名道:“明明乖,不怕,哥哥在这里。”
夏熙任由他抱着,轻轻说:“哥哥,我想你了。”
所有黑暗突然消失无踪,变成空茫无边的白,白到周围什么也看不见,夏琛却不知为何异常心安。他望着弟弟的脸,轻轻抚摸那精致的眉眼,觉得一生中从来没有感受过像此刻这般快乐且没有心事的时光,仿佛所有烦恼和顾虑全都散去,舒服的像是陌上花开,春风拂面。
夏熙接着像小时候那样抬起头在他脸上亲了亲:“哥哥,我喜欢你。”
声音明明离得很近,却又透着遥远,夏琛怔愣又抖颤着道:“明明,我在做梦吗?”
“不,不是梦。”夏熙认真摇头,可他说话的同时,夏琛却惊恐地看到他从指尖开始一寸寸变得透明。
无边的白也跟着他一起不见了,夏琛重新被黑暗包裹,蓦然睁开眼来,看见天光微亮,抬手摸到眼角遗留的潮湿。什么振兴帝国,大义大业,他突然都不想要了,只想让他最宝贝的弟弟一生安遂,只想第一时间飞奔到弟弟身边。
明明,等着哥哥。
“等我再重新考虑一下好不好?”
蒋战威最终还是对和他冷战的夏熙松了口。
夏熙听了这话,立马抬眼望着眉心紧皱的男人,点头说了从昨晚到今下午以来的第一个字:“好。”
可蒋战威的眉反而皱的更紧了,然后伸手把人搂进怀里,惩罚性的在他整张小脸上亲了个遍。
细嫩的皮肤被硬硬的胡茬弄得很不舒服,夏三岁立马不满地抗议:“放开窝!扎死了!”
一双大眼睛瞪得滚圆,自以为很有威力,其实除了萌之外一点气势也无,奶声奶气的声音听起来像撒娇。蒋战威深深望着他,眉头总算一点点松开,并耐心地出言低哄,说带他去看之前讲过的芭蕾舞。
夏三岁的烧已经退的差不多了,但临出门前,蒋战威仍不放心的把他身上穿的衣服裤子全检查了一遍,连脚上的袜子也看过了,硬要他换双更厚一点的。
如今已到了夏季,小孩子又天性怕热,夏三岁自然不想换,可惜上车后不仅被换了袜子,还被强制性的裹了个薄毯。立马不安分的挣开毯子扭啊扭,并试图用小胖手扒住车窗看外面的风景。蒋战威干脆把他抱起来,让他坐在自己的手臂上。
剧院前的那条路没有多少人,但路两边的树热热闹闹的开满了花,一团又一团,像雪一般。蒋战威以前从没觉得有哪个景值得看,但心上人在身边,就一切都不一样了,看什么都感到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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