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之繁的目光垂下看他,那目光冷淡得像冰霜,却十分俊秀。
“你不该知道这些的。”
沈之柔捂住嘴,眼睛睁大。
“哥……你什么时候记起来的……”
“没多久,”沈之繁接过她手中的录音笔,“其实一直陆陆续续开始记得一点,现在也不算完全想起来,只是以前的事情想起来的比较多。”
“什么时候开始想起来的?”沈之柔抓住他的袖子,“你怎么都不告诉我。”
沈之繁垂下头:“第一次的时候,在机甲场训练基地,我受了点刺激,本来也没想起来,后来喝醉了,梦里大概地想起了一点,但是也不清楚。”
“比较清楚的是前天晚上,”沈之繁眨了眨眼睛,“我……我又想起了一点七年前的事情,然后是今天,就你来之前,我想起的比较多。”
他下意识地断句是为了隐藏一些东西,比如说他记忆几次三番的苏醒都是因为某个人。
真正想起比较多的是那个晚上,将军大人手里捧着几株乱七八糟的草,看上去也有点乱七八糟,然后不由分说地上前吻住了他。
他在醉酒的时候说了很多以前的事情……言朔就像一把钥匙。
沈之繁叹了口气。
他像一把钥匙,或者说他的吻像一把钥匙,和他相处得越亲密,脑海中的回忆就开始摇晃得越清晰。
在那个时候,沈之繁想起了自己曾经地下机甲场的日子,因为那是成年以后他和言朔第一次相见的样子。
但是那只是一团模糊的记忆,独立的,他能琢磨到那个冰凉的自己,但是不知道自己为何冰凉。
他对那些记忆充满着淡淡的恐惧,可是即使如此,他还是忍不住和对方接近着,即使内心已经开始摇晃,却还是忍不住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
不知道是在骗别人,还是在骗自己。
断断续续的记忆并不怎么美好地拼接在他的脑海里,直到之前,沈之柔回来之前的那个吻。
他说:“我们七年前……”
这个吻像导火索,蹭得烧起了七年前的回忆。
沈之繁捂住额头。
那些记忆出现的一瞬间他不是了然,而是恐惧。
他不想想起来的……那些记忆是他自己不要了的,是一种懦弱而逃避的方式。
可是终究还是想起来了。
“哥,那音频还要听吗?”
“不要,斐迪南亚的东西是不能收的,”沈之繁轻巧地把录音笔往垃圾桶里一扔,道,“你知道我为什么失忆吗?”
沈之柔傻乎乎地摇头:“不知道啊。”
“有人催眠我,但是其实我……我以前学过一点催眠术,有人教过我,”沈之繁叹了口气,“与其说是她催眠的我,不如说是我借由这个机会自己催眠自己的,我太累了,我想休息一段时间。”
“可是只要我还记得,我就没办法停下来。”
“我给了自己半个月的时间来一场失忆的镜花水月,还真挺浪漫的……不过也到此为止了。”
“镜花水月,到底是假的。”
他忽然又笑了笑,唇薄而显得这笑也凉薄。
“我把催眠的‘钥匙’,设定成了他的吻。”
“……什么是‘钥匙’?”
“就是醒来的凭照,”沈之繁摸了摸他的头,“每一次吻就解开一层锁,在吻中从美梦中醒来回归现实,很可怜,不过也浪漫,没办法……梦总是要醒的。”
沈之柔似懂非懂。
“你不用懂,”沈之繁起身在自家柜子里倒弄了一阵,直接给了沈之柔一张票,“你今晚就走,离开帝星,去b星系,b-33星阿比斯街道23号,这里不安全,我没法好好照看你。”
“那你呢?”沈之柔呆呆地看着手中的票,这是一张没有时间只有地点的票,这种随时的票价格十分昂贵,但是确实是由她的身份证购买的,说明这是沈之繁很早以前的计划。
“我留下来,”沈之繁垂下眼睛,“我还缺一个吻,让我全部想起来。”
比如今晚。
他的睫毛很密长,此刻却在薄玉似的面容上轻颤。
沈之柔忽然意识到自己怕是看到了一个最脆弱的哥哥。
“哥哥说的‘他’,就是那个……言朔吗?”
他没有回答。
“你是真的,很喜欢他呀。”沈之柔忽然意识到,“哥你觉得累……累到催眠自己想要失忆休息一段时间,也是因为他吧?”
沈之繁叹了口气,一只手手背抵在额头上:“别问了,宝贝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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