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布旨意的第二日,任刃即便被关在天牢里,也听到了牢头们的议论,秦老头服毒自尽,陛下追封他为“神医圣手”。任刃却是明白的,医圣谷中之人最为尊重生命,决不可无故自尽,但唯一条除外:以毒害人者,自裁以谢医圣谷之名。任刃最后也无法知道秦老头到底是因何而死,因为秦老头死后的第三日,他便也随着师父自尽而去了。
这样想来,他果然算不得医圣谷的人,他竟是自尽而亡的,任刃自嘲道。
林泽生瞅着少年悲切的几乎落泪的神情,不由得心里有些发酸,想了想确实没有追问的必要,这少年小小年纪便精通医术也算是难得的人才,而目前看来也没有害人之心,自己大可不必紧张的。
“罢了,我不问就是了。”林泽生叹了口气,揉了揉少年细软的发顶,柔声道:“切记不可以医毒之术害人便是了。”
“否则要自裁以谢医圣谷之名吗?”任刃挑眉看着他,眼角眉梢带着深深的讽刺。秦老头的死是他心中的痛,他很清楚萧天弘是很敬重秦太医的,若他好好活着,萧天弘必然不会怠慢了他,可为何他要选择自尽?即便是真的以毒术害人,那也是迫不得已的举动,自裁以谢医圣谷之名?为了一个虚名,便要搭上自己的性命?他不能苟同。
“抱歉,我不是医圣谷的人。”任刃冷声拒绝,连敷衍都懒得。这样迂腐古板的教条,他不屑听之。
“你!”林泽生万没想到任刃居然如此不识好歹,要知道这世上有多少人想寻求医圣谷的庇护而不得,如今他主动提出将他纳入医圣谷羽翼之下,却被人鄙弃。
林泽生不由得有些不高兴了,皱眉道,“莫要任性。你的医术传承自医圣谷,自然便算是医圣谷的人了,你若是做出有辱医圣谷名声的事情,别怪我替你师父清理门户!”
任刃侧过脸,上扬的眉梢挑出不在乎的弧度,冷冷道:“那就请便。”
林泽生蹙眉,看着眼前倔强的决不妥协的少年,一时没了主意,有些气愤的站起身,拂袖而去。
任刃望着林泽生泛着怒气的背影,暗暗苦笑:和林师兄的第一次见面,就搞的不欢而散,真是一个不好的开端。
++++++++++++++++++++++++++++++++++++++++++第二日,任老将军的部队就离开了富州,向泽州进军。但任刃的身体余毒未清,便只好留在富州养伤,虽说任刃自己完全可以给自己开方抓药,但清毒时须银针过穴加以辅助,这就只好将林泽生的步伐也拖了下来。
任封疆本想留下几个人保护任刃,却被任刃撒娇耍赖的硬是赶了回去。想来也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任家二少和一个医圣谷的大夫,谁会闲着无事来找他们的麻烦?最终,空提和空非两个药童只好继续客串军医,而两个正牌军医却以养伤之名远远地游离在行军之外了。
任刃在富州休养了近十天才重新启程,任刃出生时尚不足月,身体一直不大好,这次中毒更是伤了根本,医治起来颇为麻烦。养伤的这些日子以来他和林泽生的相处模式颇有些奇怪。
任刃自然是对林泽生提不起好感,毕竟对着一个随时准备清理门户的医圣谷正牌传人,任刃能不讨厌他就不错了。奇怪的是林泽生,似乎对于之前任刃的冷言冷语完全不生气,还是一副温文尔雅的做派,反衬的任刃有些斤斤计较了。
这样尴尬的情形在离开富州后才终于得到了好转。任刃的身体还禁不起骑马的颠簸,两人雇了一个车夫,共坐在马车内,总不能一直相对无言。不知谁先开的口,话题自然是围绕着两人都精通的医学,交谈半天下来,大有相见恨晚之意。
任刃虽跟着秦太医学习了近十年,但毕竟没有什么动手的经验,所以听到林泽生说起亲自医治病人时的细节不由与学来的知识进行着比较,听的格外用心;林泽生又恰恰相反,他只在年幼时跟随师父学习了一阵子医术,之后师父便进了宫,他的知识大多是看书后自己领悟外加经验丰富,在理论知识以及覆盖面上就差了任刃一截,所以和任刃探讨起来大有自己眼界不够宽阔的惭愧。
随着交谈的愈发热烈,之前弥漫在两人之间不自在的气氛也早已消失无踪,马车里除了经常传出争论声外,也偶尔爆发出毫不掩饰的大笑声,相处和谐的好像是认识多年的老朋友一样。
任刃觉得两日接触下来,林泽生真的是个天才,新奇的治疗方法和医药搭配层出不穷。但却总是能保持风度,从不失态。一旦两人争论起来,任刃往往会激动的眼冒精光,争得面红耳赤,但林泽生却仍是不动如山的沉稳做派,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只是语气会加重几分来显示他的激动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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