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太医吩咐过,您醒过来一刻钟后要将这碗药喝了。”杏红不知何时从去外间取了一碗温热的汤药过来,递到了她的面前。
有些厌恶的看着黑如墨色的药汁,娉婷接过来,一饮而尽。将空碗放下的瞬间,有些惊讶的咂了砸嘴,竟然不苦,反而带着丝丝的清凉的甘甜。
杏红笑着看自家主子惊愕的样子,解释道:“太医说了,这药是有一种世间难得的奇药熬成的,便是皇家都没有呢,只是医圣谷的人才有的。叫什么,叫生什么露……”
“生香玉露。”娉婷接过话,心中震撼。
她在泽州时曾随任刃行医,自然也听说过生香玉露的大名,但也知道这传说中的灵药是无缘得见的。没想到,她今日竟能见到,甚至吃到此药。想到这,她愈发确定来人是林泽生了。
据杏红说,那时候任刃已然昏迷,那么肯用这样罕见的灵药救自己的,恐怕不会是陌生人吧?
“杏红,拿镜子来。”轻抚着脸上覆盖的厚厚的药膏,娉婷的目光一派平静。这一次,她熬过去了,确切的说是因为医圣谷来得及时,她熬过去了。那么,她就不得不为下一步进行筹划了。
经此一事,恩宠更盛。
在后宫中,是好是坏呢?
*
龙檀香的味道与从窗缝中钻入的夜风纠缠在一起,带有一种清冽的味道,钻入人的鼻息中,不知怎么就勾起了心底的孤寂。
批阅着奏章的手顿了顿,一滴墨迹差一点破坏了纸张。一边伺候的顺福眼疾手快的将奏折错开,墨点滴在了桌上,又跃起,细小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墨色溅落四周。
“有些不适应了啊……”将毛笔置于一边的砚台之上,萧天弘轻叹着回过头,看向另一边还未撤走的矮桌。不过是月余的时间,他已经习惯了那里有一个静静地坐着,无论是批阅奏章,还是翻看典籍,那里总有个身影默默地伫立,即使一言不发,也能让他在抬眼的瞬间看到,就莫名的心安。
目光转向漆黑的夜幕,萧天弘突然觉得心底有什么东西叫嚣着撕开了他的心脏,斩断了血肉,撕裂了骨骼,从皮肤里钻了出来,然后融入空气不见。明明不见了,却又好像徘徊在周围,与空气一起无处不在。
也许,那个东西叫思念。
放在御案上的双手交叉握紧,萧天弘苦笑着,自言自语:“只是想放纵一次的,却放纵的再也收不回来吗?”声音中满满的苦涩,沉甸甸的几乎压得一边静立的顺福落下泪来。
他是陛下的贴身太监,自然是最得信任的,所以陛下什么都不曾避开他,所以他什么都明白。
在泽州时,任刃突然被人掳走后,他亲眼见到陛下的第一次失控。将所有的人都赶出去后,陛下的眼眶有些发红的喃喃自语着。明明说的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他一定不会有事”之类的话,但语气中的惊慌让他都开始怀疑这个人到底是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
就在那个时候,他就明白了,任刃对于这个年轻的帝王来说,是特殊的。
很快的,派出去的亲卫查到了任刃所在。
那一天,他站在这个帝王的身边,清晰地听到他是怎样发号施令,让亲卫们不要急着救人,甚至将搜查的军队引开,只要暗自观察泽国的人囚禁两位医圣谷大夫的用意。当时他以为那个理智的帝王回来了,但直到亲卫们退出,为陛下净手时,才看到了掌心被戳破的伤口。
之后,回京。
很快的,留在泽州的亲卫们将任刃带了回来,与任刃一起的,还有一本发黄泛旧,已经被人翻得有些卷边的笔记。他没能看到这本笔记的内容,但没有忽略陛下翻了两页后乍变的脸色。
随后,带着笔记回来的几个亲卫全部被秘密处死,顺福聪明的再也没有生起一丝窥探这本笔记内容的心思。
之后陛下去御用藏书阁去翻了整整两天,除了早朝,就连用膳都不曾出来。直到两天后,陛下赤红着双目,脚步有些虚浮的出现,却是直奔着还在昏迷的任刃的房间走了进去。
他没有跟进去,但从房门关起的刹那,他看到了陛下望着昏睡的人的,毫不掩饰的痛楚与一种隐隐的绝望。
再然后,他亲眼见证了一个帝王的柔情可以到何种地步。陛下从未展现过的柔情蜜意,体贴入微,让他这个太监都觉得窝心。每一次,他看到陛下拥着任刃时,脸上不自觉露出的发自内心的幸福与笑意,都会跟着嘴角微翘。
只是,这种情况没能维持很久。
埋在郑太傅府的眼线报告得到了一种奇毒,并准备将此毒用于后宫时,陛下思索了一夜,第二日便装作不知的样子,任凭郑府下手投毒。于是,后宫爆发了“天花”。随着疫病的蔓延,看着那一个个染病死亡的宫女、太监、侍卫以及后宫中的女人,——这样借他人之手利落的大规模清扫,让顺福不得不为陛下暗暗叫了一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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