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份研究报告后面,一定还牵扯着另一个人,蒋易安对自己的母亲了解,以这个女人特有的小精明而言,她会一定会小心选好一个值得看重的科研军工人员,慢慢将资料散布给他。像是一个带毒诱饵,研究学术的人可以对金钱对权力不动心,但是对这样超前的研究报告无法置之不顾,等到那人开始接手资料,便是他成为蒋夫人手下棋子任由她摆布的那一天。
王家兄弟还在一边惴惴不安,他们身份受到限制,无法打听到更多的内幕,而最近的消息蒋易安显然并不乐意同他们分享,他们能做的只是小心弓腰站在一旁忍受蒋易安的怒火。
蒋易安烦躁的转了两圈,看到他们那样又忍不住心烦,他知道上面也严查,蒋夫人这次是彻底没了翻身希望,一旦他失去母亲的扶持,甚至因母亲的关系被蒋家排斥,王家两个表兄弟也未必会这么听话了。蒋易安拧起眉头,对他们两个道:“朱建康现在去津市了吧?你们俩跟过去,我这有笔钱你们拿着,务必跟好了他,朱少要是有什么想要的,也都想办法弄给他。”
王家兄弟对视一眼,小心应了一声是。
蒋易安打发了王家两个表兄弟去津市,这跟他原来定的计划差不多,倒是也没让王家兄弟起疑心。朱建康虽然解除了门禁,但是家里不许他在京城胡闹,他便溜去了不远的津市,那边也相对宽松一些。蒋易安寒假想跟朱家少爷套套近乎,却没想母亲弄出了这样大的麻烦,一时被绊住了手脚。
他低头看了自己的手掌一眼,掌心的纹路已经乱了,原本蒋夫人曾经笑着指给他看的几道代表运势的线,乱成了一片,零碎无法整合。
钥匙引出的那份调查报告很快就有了结果,这次安全局远赴内蒙额济纳旗,在戈壁大漠中带出了一位军工人员。
这个大漠中荒凉偏僻的军工小镇,曾出过第一枚导弹,也是航天项目的诞生地。浓重政治意味的标语还涂写在矮小建筑的墙壁上,除此之外,物质上贫穷的一无所有。
那位军工人员被找到时,还在实验室里做着实验,他两眼通红,像是常年未能睡好的模样。在看到门口那队持枪军人的时候,也只是沙哑着嗓子提出了一个渺小的要求,“请,让我记录下最后一个实验数据。”
军工人员名叫孙伟文,他不过四十岁出头的年纪,却已经在这片荒芜大漠上坚持了十五年。他把自己最好的青春献给了祖国和他热爱的科研事业,同时在心里也压下了一个折磨得他痛苦不堪的秘密。在被带到军事法庭上时,他甚至感觉松了一口气,埋藏多年的心事终于有了忏悔的机会。
“我是一个小偷。”孙伟文缓缓开口,他的脸上带着一丝读书人特有的古板和负罪的痛苦微微扭曲起来。“我在72年来京城开会的时候,偶然间接触了一个叫王德贵的人,他说这是无意中得到的废纸,便送给了我。我拿到那部分研究报告之后很激动,我非常佩服那位先生的才智和想法,我无法控制自己看下去……我按照那份材料上研制了十年,得到了几次嘉奖的机会,但是我都拒绝了。我无法接受奖励,因为这些都是我窃取了那位先生的成果。我感到非常痛苦,每次想到都很煎熬,我对不起那位先生……”
孙伟文诉说的缓慢,语调无法控制的颤抖着,他当了十年的小偷,自己背负的也越来越重。苏联技术人员的突然撤离,再加上那场政治运动波及深远,他们这些戈壁大漠里的航天人简直就是抱着信念在苦熬。那份研究报告的突然出现,就像是在渴了很久的人面前冒出的一个绿洲,他怎能不动心?
“王德贵之后有要求过你做什么事吗?”
孙伟文摇了摇头,有些茫然道:“没有了,我来京城开会的时间很少,最近三年都没有来,也没有联系过他。哦,他曾经给我写过两封信,我都带来了。”
孙伟文交出的信函里并没有提出什么特殊要求,只是简单的朋友间问候,旁边的人拿去取证,并翻找出王德贵遗留下的物品对照,的确是他的字。
这个王德贵正是蒋夫人的本家表弟,已经因经济犯罪问题枪毙了,这件事的矛头便对准了蒋夫人——没有人比她更有条件拿到这份研究报告,当年苏教授被关押起来,他的不少物品都是由女儿苏荷收起来的。蒋夫人当年同苏荷姐妹相称,更是频繁进入蒋家小楼,后来更甚至同蒋宏有了夫妻关系,这份材料的丢失与她无法摆脱关系。
孙伟文被铐上双手带走的时候,眼睛红肿,他咬着唇对着台子上放着的另外半份他未曾见过的研究报告,深深的鞠了一躬。这是他的老师,而他是一个未经老师允许擅自动用了老师物品的人,知识分子骨子里对这样的事是十分排斥的,他们清高,但也格外的尊师重道。那样的大环境下他无法不去研究,但是内心的痛苦是无人能领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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