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明曾说过,蒋东升并不是善良之辈,这人落在乱世才能显出枭雄手段。但是再暴戾的人心里也总有一处软肋,霍明说,蒋东升的软肋自始至终只有一个。
夏阳趴伏在床边,握着蒋东升的手咬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梦里的一切很真实,那些鲜明的过往和蒋东升凹陷下去的脸庞,触手可及。夏阳跪在床边,紧紧的握着蒋东升的手,可是再用力也无法阻挡握着的那只手渐渐消散,直到再也握不住了……
夏阳猛地睁开眼睛,胸口剧烈起伏几下,那阵心悸的感觉还未曾散去,清晰的让人觉得可怕。夏阳耳边是火车轰鸣的声音,紧接着便被一片黑暗彻底吞噬,似乎进入了一个狭长隧道。一片漆黑里,夏阳伸手虚空握了下,掌心空落落的什么也没有。
夏阳无法入睡,睁着眼睛直到天亮。对于蒋夫人审判的消息他知道的很少,霍明一直说审判的事进行的很顺利,按理说事情应该是向着对蒋东升有利的那个方向偏倚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忍不住心慌,像是蒋东升要出什么事一般。
夏阳记得当年蒋易安母子做的事,他们设局骗了蒋东升,原本的治疗也成了变相的看押,甚至还上了私刑。霍明他们费了三个月的时间才把蒋东升从精神病院弄出来,蒋东升被折磨的只剩下一口气,还是后来又找了一位会针灸的中医才慢慢调理好。
无论是蒋东升还是那所医院,在梦里都清晰的让人汗毛孔发寒。夏阳抿紧唇,心里默默念了一遍当年那所精神病院所在的位置,涪城。
天刚微亮,火车进入一个小站短暂停留,夏阳背上自己收拾出来的一个小包,从上铺利落的翻身下来,他总是心慌,已经无法再等待下去了。
夏阳叫醒了曾姥爷,对着他低语几句,又塞了一张纸条给他,转身就走了。曾姥爷旅途劳累,这时也只是刚睁开眼睛,模模糊糊听到外孙在自己耳边说了什么“有事回京城”的话,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等老人披着衣服坐起身,夏阳已经沿着站台走远了,顾白蕊也被惊醒了,忙拿上大衣跑出车厢,可火车这时已经启动,车门都关了。
曾姥爷也追过来,在门口的玻璃窗上敲了两下,急得喊了两声,“夏阳!你要去哪儿啊,你不跟姥爷回家了吗……”
夏阳在站台上冲曾姥爷挥挥手,很快就消失在人群里不见了。
曾姥爷急得不行,猛地看到手里还有一张字条,打开看时却发现只有短短的几句话:我回京城找蒋东升,等到了就给家里拍电报,勿念。
曾姥爷傻眼了,这是什么个情况?他外孙夏阳才刚和蒋东升那小子分开一天一夜,怎么就又追着返回京城去了?!
夏阳一路买票往京城方向返回,火车票不好买,便买短途的客车票。途中又遇上大雪,汽车停发,年关将近,哪里有人愿意在这个时候冒险出车?夏阳住在简陋的招待所里心急如焚,每天都去打听有没有回京城的汽车,他这几天一直梦到蒋东升,梦里的事情让他心情沉重,越发盼着能早些回京。
京城。
蒋易安站在蒋家小楼的客厅里,看着眼前被砸的一片狼藉的物品眼神暗的发沉。他顿下身默默收拾着那些散落在地上的东西,终于在捡起几张被撕碎的全家福的时候,手指微微颤抖了。那些照片是当初他妈带回来的,原本的相册已经被摔的四分五裂,而这些照片也被撕碎或者踩踏的不成样子。
照片里的人还在笑着,只是拼凑起来之后,脸上的笑容也扭曲了几分,再也无法还原。
蒋易安无法再收拾下去,他站起来迈步走向蒋宏的卧室。蒋宏喝的烂醉,胡乱的躺在卧室的床上--卧室也只有床可以躺下,其余的地方也被砸的差不多了,就连摆在柜子上的结婚照也没能幸免,连玻璃框带照片一起被摔在了地上,溅起了一地的碎玻璃渣子。
蒋宏躺在那已经醉的人事不知,他手里握着的酒瓶撒了半床的酒出来,他紧紧的抓着酒瓶,还在那喃喃骂着什么,神情扭曲成一片。
蒋易安心里发凉,他觉得自己手里握着的那点希望简直渺小的可怜。蒋夫人做出这样的事,他身为儿子,蒋宏对他也是迁怒的,更甚至带着他找到蒋月,非要抽血验身不可。
蒋易安觉得被蒋宏压着去抽血的事,简直就是抽在他脸上的另一道响亮的耳光。他当惯了蒋家大少,原本的心高气傲也在短短的几天之内消散了不少,他现在怕的不是闹出笑话,而是怕蒋宏不肯认他、不肯当他的依仗。
蒋易安想起蒋夫人对蒋东升做的那些事,又想起蒋东升平日对他皮笑肉不笑的模样,忽然打了个冷颤,感觉到有丝寒意。比起蒋东升,父亲蒋宏明显更有可能会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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