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阳身体微微僵硬,蒋东升身上不止有微微的汗水味道,还有一种让他说不上来的敬畏,像是浴血沙场,刚刚归来的老兵,一身的锋芒毕露,随时会把子弹毫不犹豫的射入敌人的胸膛。
“我曾经不止一次想杀了某个人,但是我第一次真正杀人的时候,还是比想象中的难。夏阳,你知道敌占区么?我们偷袭越军特务营,那里划归敌占区,里面的一切有生命的对象都是敌人,全部都要消灭。”蒋东升握着夏阳的手巍然不动,只平静的诉说着,“我们在前线看到老鼠和蟒蛇都不会轻易去杀,死在自己手里的命多了,对任何活着的生命都带着些敬畏。”
夏阳还记得边境前线上被抬着送到战地医院的那些士兵,也记起自己手里曾经握住的染血石块。杀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论何种情况下,当一条鲜活的生命被自己亲手杀死的时候,那种痛苦的感觉绝不亚于自杀。
蒋东升握紧他开始颤抖的手,扶着他的手臂向前瞄准靶心,“但是夏阳,我们都有自己想要维护的东西,我是军人,不管我穿不穿这身儿军装,我要维护的都是尊严和……你。”
枪栓拉动发出金属摩擦的声音,子弹从耳边呼啸而过划过空气发出撕裂的声响,这声音在夏阳耳中无限放大,空气里弥漫着火药的味道,让夏阳瞳孔都微微放大。
正中靶心,十环。
蒋东升站直身体,在夏阳肩膀上轻拍了几下,道:“夏阳,你连枪都握不稳,呆在这能做什么呢?你不适合这里,下午我让云虎送你回去。”
夏阳没有吭声,眼睛死死的盯着前面的人形半身靶。
蒋东升这次没有心软,转身往回走,显然已经做出了决定。他希望夏阳在他身边,但是绝不是在现在这么危险的时候,他有些明白岳老板当年一走十年毫无音讯是为什么了,有些苦他们能吃,却见不得身边人陪着一起忍受。
夏阳握着枪的指关节有些发白,他咬紧下唇,抬枪瞄准眼前的人形半身靶,利落的三发子弹砰砰砰一气儿射入!
蒋东升离去身影顿了一下,听见枪声转身回来看,却发现那边扛靶的人红旗交叉挥舞几下,给出的显然是三个十环。
夏阳握着枪的手臂垂下,站在原地看着蒋东升,眼神里还有些不稳但却依旧倔强傲气,“蒋东升,我现在能不能在你身边?”
蒋东升站在那半天没有反应过来,他知道夏阳的心里障碍有多大,眼前这人手上唯一一次染血是为了自己,如果以后握住手枪,难保不会有第二次、第三次……蒋东升知道自己不能这么自私,但是心脏却克制不住的一点点跳快起来。
“夏阳,你……”
“我想留下。”
京城里的小四合院,冯乙和岳老板正在下棋,岳老板被冯乙大开大合地一番厮杀,手底下只剩下一个无法飞过河的孤相,一个残卒,外加镇守巢穴的大帅。他瞧着一点都不着急,反倒是大吃四方却一直无法拿下敌帅的冯乙有些不耐烦了。
外头秋老虎余威尚在,室内也带了些燥热,冯乙松开一两颗领扣儿,坐在那皱眉,“你就这么放心把你手底下那些兵搁在荒郊野外,不怕他们闹出什么乱子?你自己说的,那里头可没几个听话的主儿。”
岳老板笑眯眯道:“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慢慢来,一个收拾一个,总能找出一个领头的来。”
“领头的?”冯乙捏着棋子正在考虑下到哪里,听见他说便张口问道,“不是蒋东升领队吗?我记得副队是他来着。”
“又并了一支小队进去,刚从阿富汗回来,能闯过那边雷区的身手都不错。”岳老板也不催促他,像是耐着性子哄冯乙玩儿。“蒋东升以前只是副队,现在也该动动位置,当下领头的了。”
冯乙嗤笑,“你想让蒋东升那傻小子听话?那你得收买夏阳才成。”
岳斐展眉,点头道:“我也这么认为。”
冯乙收了笑容,看了他一会,忽然道:“你别欺负小夏,他对你们的事儿一知半解的也不知道有多危险,他心疼姓蒋的傻小子自己往套子里钻,你别哄着他给你卖命。”
“我冤枉,我是想帮他们两个,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好吧,其实也是想借着小夏的身份,过几年去北方边境也需要这么一个没背景的新人打掩护……但是冯乙,我还是想帮他们的,你不是总说当初我做错了?”岳老板看着冯乙挑眉怒视的模样,无奈地举手做出投降状,“好好好,是我的错,我当年错的离谱。我有的时候看到他们,就会想起当年的我们,我确实是想看看小夏跟在小蒋身边,到底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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