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驰盯着他的表情看了一会儿,眼神锋利而幽深,祁凯的面孔被盯得僵硬了一瞬,在这样几乎能够穿透人心的视线里转开了头。
双方两看生厌,肖驰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没说,只是不耐烦地从鼻子里喷了口气:“滚吧。”
祁凯顿了顿才迈开脚步,下楼时正好遇到做完早课的肖奶奶。佛堂的门由内打开,香烛浓密的雾气随着老太太出来的脚步一并涌出,老太太看到他俩,先说了句阿弥陀佛。
她看着正在穿鞋的祁凯,目光在对方的眉眼中停顿了片刻:“去城南吧?”
“是。”祁凯道,“去看看我爷爷。”
肖奶奶看着他的动作,片刻后无端地叹息了一声,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个纸包来:“刚好,我腿脚不好,也不方便去探望,你就顺便帮我烧卷纸吧。”
“哎!”祁凯接过那包纸,利索地揣进兜里答应道,“我记着了!”
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家门后,肖奶奶摇了摇头,深沉的神情转瞬即逝,转身便朝孙子摊开手:“给我点钱。”
“……”肖驰不爽地收回望着大门的目光,老太太威胁道,“不给就跟我抄经去。”
肖驰只得老大不情愿地掏出钱包把现金交给她,一边给一边忍不住抱怨:“给您钱您又拿去让方家那个树墩子帮您买巧克力,买来分她一半,另一半又被我们没收,您一颗也吃不着,那头树墩子越长越胖,有意思吗?”
怎么没意思?
肖奶奶笑眯眯把钱从孙儿手中抢过来。
藏小金库的乐趣是在花掉的那一瞬间得到的吗?明显不是。
哪怕已经掉光了牙齿,不能接触所有的甜食,她在死去的那天,也一定要做一个棺材里放满进口酒心巧克力的老太太。
太阳渐渐升起,林惊蛰终于醒来,因为妹妹找了男朋友的事情,吃早饭时仍旧没什么精神。就着海棠酱菜喝了一整碗粥后他才猛然想到什么:“祁凯呢?还没起吗?”
肖奶奶默默喝粥,肖驰给他剥一颗水煮蛋,祖孙俩闻言都没说话。
于姝鸳看了眼手表,都已经十点多了,起身道:“我去叫他。”
她上楼后不到片刻便传来一声惊叫,林惊蛰差点吓呛到,放下碗抬头看去,于姝鸳手拿着一张纸匆匆跑了下来。
她站定到家人面前,还有些回不过神:“祁凯走了!”
林惊蛰毫无准备,错愕地接过她手中紧抓的信纸摊开一看,满眼烂字,果然是一封简短的告别信。
祁凯在信里感谢了昨天的接风宴会,感谢了肖家不计前嫌的收留,只说燕市是他的伤心地,他打算告别这里,去一个没有人知道自己的地方,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
“他怎么重新开始啊?身上一分钱都没有!”林惊蛰立刻急了,起身又不知道该去哪找他。
肖慎行嚼着口中的鸡蛋,目光十分复杂,半晌后轻轻叹了一声:“算啦,人各有命,他也有他的想法,这个臭小子,能打起精神好好过日子也不容易,我们就不要妄加干涉了。”
林惊蛰拿着信纸走向大门,他望着头顶湛蓝的天,燕市今天的天气很好,晴空万里。
祁凯会去哪里?一个郦云这样的小城市吗?
他茫然于对方毫无预兆的离开,直到一阵温热,肖驰从后背贴了上来。
面孔感受到一触即离的亲吻,熟悉的气息包裹住全身。
肖驰什么话都没说,就这样静静地抱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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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南,鹤园,墓碑前,祁凯静静地给爷爷磕了三个头。
他没有落泪,只是端详墓碑上那张熟悉的,和记忆中没有什么不同的老人的照片。
爷爷黑白影像中浑浊的目光仿佛也在注视着自己。
祁凯看了眼东升的日头,笑出声来,摸摸眼前石碑上的照片,语气轻松道:“老头,自己保重。”
没有回应,他也不伤感,伸手擦干净墓碑前落灰的地面,将自己带来的一盒围棋放在那里,轻轻拍了拍棋盒:“我走了。”
他看了眼远处另一座存储骨灰的殡葬楼,深吸了一口气,打开包看了下放在里头的铁榔头,起身时突然想到了什么,从口袋里掏出那个肖老太太托他带来的大纸包。
既然答应了对方就得做到,他掏出打火机,将纸包打开,预备烧完纸钱再走。
火焰逐渐侵蚀纸张,留下一盆的灰烬,祁凯找了根树枝扒拉了一下盆里成团的纸,想让它烧得旺些。
谁知下一秒哐当一声,纸张里不知道掉出了什么坚硬的物体。
他用树枝勾出来一看,才发现原来是一枚黄橙橙的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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