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出乎预料的是,家里的这群老人们居然会对此期待到这个地步。听肖家爸妈讲,老太太从六月份起就天天烧香拜佛求菩萨保佑奥运举办顺利期间千万不要出现意外了,在被告知可以参加开幕式后,更是激动得好几天没睡好觉。临行前她在家里打扮了快有两个小时,穿了自己最喜欢的衣衫鞋袜,戴了自己最喜欢的佛珠法宝,还用孙女儿肖妙的化妆品给自己美美地铺上了粉,给奥运的待遇可以说是非常隆重了。
方老爷子好面子,激动也不会表现出来,不过伪装的表象早早被曾孙女壮壮出卖——他脚上那双锃光瓦亮一尘不染的皮鞋似乎是出门前亲自擦了二十分钟的成果。
与他们的情绪相似,国内民众们也沉浸在越来越沸腾的喜悦中。距离开幕式还有几个小时,不朽博客上已经有用户开始实时更新观看直播前的准备工作,燕市乃至于全国的超市和便利店都挤满了排队购买零食的顾客,热门里被顶到最高的一则动态,就是一张集齐了爆米花可乐电视和沙发的照片。
配图文字:啊啊啊啊啊等待奥运!
车按照指示停在停车场里,林惊蛰和肖驰下车,首先把两位老人从后座搀扶出来。
没有了车门和窗户,广场上人群热闹的声响毫无遮挡地钻进了耳朵里,接近的距离和视角的变化令那座外形奇特的建筑越发恢弘。
方老爷子站定后,无所谓的神情便渐渐改变了,他拄着拐杖佝偻在原地,抬着头痴痴地仰望了一会儿。
半晌后他长叹着感慨了一声:“不容易啊——”
他尚且记得自己年轻时那会儿,国家千疮百孔,百废待兴,在国际上地位完全处于边缘,几乎毫无话语权。可一转眼,到了新世纪,居然也有了承接举办奥运会的能力。
老太太在那拉着林惊蛰的手给他回忆:“申奥成功那天你不在国内不知道,咱们大院里家家户户都放了鞭炮呐……”
远处的楼房那么高,路那么宽阔,有不计其数的汽车专程为此而来,搭载着里头生活早已超越了温饱线的乘客。
跟在后头的几辆车也相继停好,年轻人们带着长辈们从四方聚集过来,高胜手挡在额头上朝着跑满嬉戏孩童的广场遥望了一眼,问:“老邓呐?”
“说是二十分钟就能到,不急,反正还没进场呢。”林惊蛰接过肖驰从车载冰柜里取出并为他打开盖子的一瓶矿泉水,“咱们上广场上先玩一会儿。”
壮壮跟撒开牵引绳的小狗似的嗷一声就跑开了,爹妈跟在后头没命地追。高胜望着跑远的那三道背影,摇着头惊惧地评价:“生孩子真是太他妈可怕了。”
胡玉牵着周母慢悠悠走,闻言只是笑了笑没说话。她每天生活那么充实,排满了课程,研究课题和给学生辅导都快忙不过来了,哪里有时间去逼迫儿子生孩子?
一堆人浩浩荡荡好几十,成群结队走在一块相当明显。路上有志愿者挨个给他们发了小国旗,林惊蛰道谢后接到手中,用手机拍了张照片。
糊了。
肖驰:“……”
“我来吧。”他拿过林惊蛰的手机,朝着小国旗对焦,变换不同角度拍摄过几张后,林惊蛰突然一只手搂住他的脖子。
“合个照!”
肖驰瞥了后头一眼,家人们四散开只当什么都不知道,他的头挨近了林惊蛰的,脑袋碰着脑袋,快门咔嚓一声。
定格的画面里林惊蛰笑容非常灿烂,肖驰直起身后,欣赏了自己捕捉到的对方仿佛坠入了银河的眼睛足有好半天。
耳畔忽然听到于姝鸳喊了一声:“奇怪,妈哪儿去了?”
即将安检,广场上全是人,什么样的面孔都不鲜见,一转头老太太就不知道溜达到哪儿去了。
众人一下提起了神,但还不等他们慌乱,便听到了热闹的人群中方文浩夫妇俩的回应:“这儿呐这儿呐这儿呐!”
紧接着他俩拨开人群出现在视野当中,林惊蛰一看就喷了——方文浩满脸的生不如死,他家颇有分量的小胖墩如同广场上随处可见的孩子们那样骑在他的脖子上,体型却要大得多,直把她爹压得奄奄一息。儿女不知爹娘的苦,壮壮显然并不懂得亲爹承受了什么,还在脖子上撒着欢兴奋,她紧紧地抱着爸爸的脑袋不让自己摔下来,两条胖胖的大腿激动摇晃,偶尔锤到她爹胸口,就是一口无形的鲜血。
她这么高兴显然是有原因的,不知道谁给她脸上贴了彩绘,一面国旗,一颗爱心,还有一个“胜利”的图案。
但林惊蛰只看了几眼,就把目光转向了走在这一家三口旁边的身影,颇为哭笑不得地上去搀扶:“奶奶,您说说您,广场上那么多人,您怎么能连招呼也不打一声就跑掉,万一走丢了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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