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后来从嫂子口中得知路生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求着她要孩子,就路生此刻的状态,足够路源崇拜他一辈子。
深夜,路生躺在隔壁的陪护床上沉沉的睡了过去。
路源喊了他两声,见他没反应,咬着牙拔掉了扎在自己手背上的针头。
那个生场小病能让全家都不得片刻消停路源,已经成为了过去式。
他捂着自己的刀口,小心翼翼的下了床,地上没有拖鞋,他便光着脚向病房外走去。
虽然家里人都口径一致的说沈慕林并无大碍,但路源很清楚,当时那个叫王军的人,已经杀红了眼,一心想要致人死地,沈慕林一旦受伤,就绝不会是轻伤。
隔壁病房距离他的病房仅有不到三米远。
路源扶着墙,忍着刀口的疼痛,缓缓的挪动着身体,走到病房门口时,额头上已经沁出了一层汗。
他透过门上的玻璃,朝里面看去。
沈慕林躺在床上,看上去就像睡着了一般,林久琴坐在他的床边,靠在韩叔叔的肩头,那双秀丽的眼睛此刻已经红肿至极。
路源的心顿时沉入了谷底。
“小源!你站在这做什么!”
路源转过头,看到了匆匆跑过来的边杭硕,他身上的藏蓝色警服满是褶皱,看上去已经有好几天没换过的模样,“硕哥……”
从没在他面前发过脾气的边杭硕,皱着眉头过来扶他,“你伤还没好,不在病床上好好养着,出来干嘛,连鞋都不知道穿。”
路源被他扶回了病房里。
睡死过去的路生也被他瞪了好几眼。
等路源躺下了,他的表情才好了一些,“你轻点折腾吧,这一刀够你养小半年了。”
“没事,我就是比较担心林哥,他们谁也不和我说实话。”
边杭硕是从来不撒谎的,“沈慕林被刺了三刀,伤的比较重,不过手术很成功,今天早上就从IUC里出来了,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过来。”
“……他被刺了三刀,那王军是怎么失足坠崖的?”路源很清楚的记得,他被刺的时候,附近并没有悬崖。
边杭硕笑了起来,特别纯善敦厚的大哥哥模样,“我把他从山崖上扔下去的。”
“啊?为,为什么啊?他死了背后主谋不就难找了吗?”
边杭硕不大好意思的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我不是,一时生气吗,就没想起来这回事,不过这两天我都在努力的找线索,已经有苗头了。”
路源在心中苦笑。
这已经是边杭硕第二次因为一时冲动杀罪犯人了,说他正义的人民警察吧,他一点都不遵纪守法。
也对,这个世界上,从来都没有什么至善至恶。
路源半夜偷溜出去看望沈慕林的事,被边杭硕举报给了家里那三位,路老首长关心则乱,把路生好一通批评,一米八多的大男人硬是委屈的快哭了,情急之下说出了女友怀孕的事,这才算是逃过一劫。
而之后两天,路源的床边二十四小时都有一个精神倍足的人陪护,他也只能老老实实的躺在那里。
越躺心里越愁。
就隔着三米远,林久琴却始终都没有来看他。
丈夫为了救路家人死了,儿子也因为路家人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她心里应该是恨极了。
路源打心眼里不想让她恨自己。
……
沈慕林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如经历一生般的漫长。
在梦里,他的生命中从未出现过周溪禾。
他同路源一起长大,幼时他因为那只在照片上见过的父亲,对路家没有一丁点好感,而只小他几个月的路源,更是他最不喜欢的,母亲总是说,凭什么他父亲要代替路行军,孤零零的深埋于底下,而路行军却可以平安的回到家,生下一个孩子,享尽天伦之乐,那个孩子,时时刻刻的提醒着她亡故的丈夫有多么悲凉。
偏偏那个奶团子似的小孩,喜欢他喜欢的不得了,不管他怎么冷言冷语,都像一个小跟屁虫一样紧紧黏在他身后。
不论什么时候回头去看,都能看到一张甜净软绵的小脸蛋,弯着眼睛冲他笑。
沈慕林偶尔也忍不住,会去抱一抱他,他身上泛着一股甜甜的奶香味,小肚腩肉呼呼的,手感特别好。
这是沈慕林对幼年时路源的全部记忆,他一直都很希望在抱一次那个奶娃娃。
一点点长大后,沈慕林渐渐明白,父亲的死并不悲凉,他是个真正的英雄,而路叔转业也并不是为了享尽天伦之乐,是为了照顾战友遗孀,以及他这个遗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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