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若是将刺客的事情禀告皇帝,必定会引起动乱,年宴也就此毁了,改变原本发生的事,也许会引出一串未知的后果,甚至有可能影响梁家升官之事。
两者一比较,不划算。
温禅却不知该怎么向梁宴北解释,眉头微蹙的想了一会儿,只得道,“听本宫的话就行。”
实在想不出合理的理由,于是就拿身份出来压。
梁宴北漂亮的眼眸中,浮出些许讶异,而后对着他盈盈一笑,“行,殿下说什么就是什么。”
这是梁宴北的招牌笑颜,对着谁他都能笑出一副陈年老友的样子,温禅抬抬眼皮瞧他一眼,一声告辞脱口而出。
这次,梁宴北倒是没有阻拦,只是看着温禅走出几步后,慢悠悠道,“九殿下,你丢的东西不找了吗?”
本以为白跑一趟的温禅听见这话,猛地回头,就看见梁宴北好整以暇的站着,右手指尖挑着一个金黄流苏的玉牌,微微打着转。
“原来被你捡去了。”温禅有些意外,回想起方才那婢女哭喊冤枉的样子,顿时觉得有一丝歉疚——他不仅冤枉了人家,还把人给吓晕了。
“之前殿下走得太快,我实在找不到归还的机会。”梁宴北慢步走来,玉牌在指尖晃悠。
“你是跟着我过来的?”温禅问。
“是啊,盯了殿下好久呢。”他比温禅要高不少,走近之后微微低头才能跟温禅对视,“我总觉得跟殿下见过面……”
温禅听闻心头一跳,略显慌乱的拿过玉牌,视线匆忙别开,“我……我自小便住在京城,从未去过别的地方。”
梁宴北自金陵长大,他在京城长大相隔千里,不可能有交集。
前世的交集,都是梁宴北来了京城之后才有的,所以这个时候他说眼熟温禅,根本就是不存在的事情。
温禅拿回了玉牌,连忙给放袖子中装好,转身就走,走出几步之后微微一顿,侧头低声道,“多谢。”
看着他的背影越走越远,梁宴北嘴角勾起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温禅回去之后,皇帝正喝得高兴,没有注意到他短暂的离开,倒是把阿福急得不轻。
他落座之后,先是派琴棋书画去林子里转上一圈,看看有没有奇怪的人,虽然他知道那刺客今晚不会在皇宫中作乱,但也对此人不太放心。
琴棋书画两人领命转一圈回来,告诉温禅什么人都没发现,就连之前晕在地上的宫女,也没有听两人提及。
听完两人的回禀后,温禅面色平静的点点头,继续看着面前觥筹交错的年宴。
此时已经到了献礼的时辰,太监拿着名单,一个一个点提姓名,念着众大臣给皇帝送的年礼。
温禅的目光忽然变得热烈起来,藏在桌席下的手微微握拳,似乎在期待什么。
“陛下,梁家公子有段笛音独奏献与陛下。”太监的声音传来。
皇帝欣然应允,“宣,让朕瞧瞧。”
“宣梁宴北——”太监高声唱喏。
温禅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一下的叠加起来,越来越快,越来越清晰,他的目光转至中央的空地,就见那一袭银衣自众人中脱出,缓缓走来。
梁宴北的双眼似乎天生带着几分似笑非笑,他拿着一柄长笛,走到皇帝下方,先是行了一礼,“祝愿吾皇除旧迎新,圣体安康。”
皇帝满面笑容,“快来奏一曲让朕听听。”
“是。”笛子在手指间转了个圈,被梁宴北轻轻抵在唇边,一声幽响立时滑出。
不知道有多久没有这样,再听见梁宴北的笛声了。
时隔多年,那个初次在年宴上见到的少年,温禅原本以为自己早就记忆模糊了,却不想这一幕再次出现时,他仍然能找出记忆里与眼前一模一样的举动和声音。
上辈子自打喜欢上梁宴北之后,他便开始收藏各种各样的笛子,当上皇帝之后更是变本加厉,将西凉上下的名贵笛子都搜罗来,藏在寝宫之内。
可梁宴北娶了妻子之后,温禅一连数年没再听见他的笛音,最后一次听见,还是他快要驾崩的时候。
缠绵悱恻的笛音幽幽传来,环绕在南岭园内,缥缈婉转,动人心弦,温禅忍不住鼻子一酸,竟湿了眼睛。
生怕失态的他匆忙垂下眸,掩盖将要涌出的泪意,直到一曲终了,他都没敢再抬眸。
梁宴北对他来说,就是能上瘾的毒,沾不得,碰不得,因为太致命。
接下来的整个夜晚,温禅都神情恍惚,思绪飘得很远很远,与热闹非凡的年宴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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