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氏又叫过冬儿来,低声吩咐了一番。荀卿染站在近前,只模糊听到几个字眼,不知容氏吩咐的是什么。
冬儿领命出去。
一会工夫,齐修看过齐二奶奶回来。
“怎么样,把你媳妇气成那样,你可满意了?”容氏问道。谁都听出容氏话中的怒意。
齐修忙撩起衣襟在地上跪下,“老太太息怒,孙儿不敢。”
“你有什么不敢的,我看你敢的很。”容氏抬起拐杖,敲打齐修。
齐修忍着疼,不敢躲闪。
“老太太息怒,要打他,让人去打,别累着了老太太。”大太太和齐二夫人都忙上前来解劝。容氏这才收了拐杖,就将那帖子并金锁扔在齐修身上,问,“你好生看了,这可真是你做下的?”
齐修捡起帖子和金锁看了。那字帖字迹陈旧,但却保存的如新。金锁更是锃亮,想来是天天被人带在身上的。
“老太太,是孙儿不孝,路过宁州,酒后糊涂,逢场作戏。”齐修道。
荀卿染垂下眼帘,尽量控制着脸上的表qíng。酒后糊涂,逢场作戏,男人们千古不变的借口。是不是该庆幸柳望月现在不在场,不用亲耳听到这样的薄qíng负义之言。
容氏哼了一声,对外面吩咐了一声,“把人带进来吧。”
随着话音,门帘被挑起,柳望月满脸泪痕,手里紧紧抱着月牙,站在门口,直直向齐修望去。
第一百五十三章月牙儿
石榴院齐二奶奶卧房
太医已经走了,屋内弥漫着浓浓的中药的味道。
“那边怎么样了?”齐二奶奶躺在chuáng上问冬儿。
“回奶奶,老太太罚了三奶奶在屋里跪着那。”冬儿道。
“哼,只是罚跪,还便宜了她。”齐二奶奶道。
“想必是老太太还没腾出手,这次自不会轻轻放过三奶奶。”冬儿道。
“她的心思也好猜的很,生了个儿子,就成了宝贝了。总想着我生不出儿子来,这大房里可不就只有她的瑁哥儿了。三奶奶看着是个蠢的,那心却大的很,人家早就惦记上整个国公府了。”齐二奶奶冷笑道,“可是做她的chūn秋大梦,但凡有我一天,绝不能让她得了意去。”
“奶奶别跟那浑人生气,小心气坏了身子。”冬儿劝道。
小丫头端了碗燕窝进来,冬儿接过来,打发了小丫头出去。
“奶奶现在若吃不下,婢子把这放在炉子上温着,奶奶什么时候想吃了,再拿来吃。”冬儿见齐二奶奶两眼瞪的大大的,瞧着帐子顶发呆,便说道。
“扶我起来,吃不下也要吃。我不吃,难不成还便宜了别人。”齐二奶奶却收回眼神道。
冬儿忙将盖碗放在chuáng榻旁的矮几上,上前扶了齐二奶奶斜倚在靠枕上,又坐到chuáng边,端了盖碗,一勺勺喂给齐二奶奶吃。
齐二奶奶硬是吃了碗燕窝,舒了口气,擦擦嘴角,又问冬儿,“那个女人那,老太太可怎么处置的?”
“老太太正在审问那女人。太太没看见,二爷说和那女人只是逢场作戏,那女人哭的仿佛天都塌了。”
齐二奶奶嘴角漾起一丝冷笑,“拿了个什么婚书,就以为有了身份了,还敢找上门来。”
“不过又是个糊涂人吧。”冬儿道,半晌又问,“奶奶,婢子有些不懂,那女人既然拿了婚书给奶奶,奶奶就该扣下来,怎么让婢子jiāo给老太太?如今老太太知道了,她是个有媒证的,只怕不好轻易打发。”
齐二奶奶冷笑了几声,“那个婚书,她以为是好东西,能证明她身份。呸,小家子没见识的。也不瞧瞧这是哪里,她能有什么身份,难不成还想和我争个长短?那婚书,到了老太太的手里,就是她的催命符。”
“奶奶,这怎么说?”冬儿有些不解。
“我还说你是个聪明的,这些年,你难道没看出来,老太太最是维护正统。二爷可是长房嫡子,有那份婚书,这女人终究是个祸害,要老太太放过她们母女,那可就难了。”
“还是奶奶想的深远。”冬儿道。
“我就看不得她那狐媚样,可惜不能亲手收拾她。”齐二奶奶恨恨道。
“奶奶这样摆布不是更好,一方面,免得又得罪二爷一回,另外,也防被人知道后,又拿出来说奶奶心狠,容不得人。可怜奶奶一片为二爷的真心,反被那些小人诬陷。”冬儿道。
齐二奶奶怏怏地躺回chuáng上,“我就是这个辛苦劳碌的命,谁让我是个实心的人那。”又吩咐冬儿,“我只是心里发冷,你再拿个手炉来。”
这屋内烧着火龙,又有炭炉,冬儿穿着夹衣,都觉得热,齐二奶奶盖着厚厚的被子,怎么会觉得冷。
冬儿虽这般想,依然听命取了个手炉,放在齐二奶奶脚底下。
“想想真是好笑。那时,我怀了六个月的身子没了,二爷很是陪了我些日子,才出去办差。他这一去将近半年,回来时买了好些个东西给我,你还记不记得?我当时多高兴,心里想着养好了身子,再生个哥儿,就再美满不过了。谁知道,人家已经在外面另置了一房,把咱们瞒的死死的。咱们防来防去,防住了家里这些妖jīng,却防不住外面那些。我这孩子还没生,人家的孩子已经能喊爹了……”
“不过是个姑娘,奶奶别放在心上……”冬儿轻声劝解。
“奶奶息怒,太医说,奶奶再不能动怒了。奶奶,无论如何,就先忍了这几个月吧,好好生个哥儿来,才是正经。”
……
石榴院上房西梢间
荀卿染看到柳望月身后的冬儿,顿时明白过来。原来方才容氏吩咐冬儿的,就是让她带这母女过来,为的就是要让柳望月听到齐修说的话?!
为什么,是给柳望月的下马威,告诉她,她所依仗的男人并没把她放在心上,让她不要生出妄想?
齐修这时也看见了柳望月母女,身子微微一震,目光在母女两人身上打了个盘旋,旋即收回来,没有说话。
屋中众人,自然将两人的神qíng看在眼里,心中已经是雪亮。
“把人请进来。”容氏对外面道。
柳望月站在门外,抬手抹去脸上的眼泪,整了整衣襟,走了进来。
“妾身柳氏给老太太磕头。”柳望月拉着月牙儿跪到地上,给容氏磕头,然后就规规矩矩地跪在那,低着头。她自一进门,就再也没有去看齐修。
这是柳望月第一次见到容氏,并不需要人介绍,应该方才在外面听到与齐修的对答,猜出了容氏的身份,知道这就是能决定她们母女命运的人。
容氏审视的目光打量着柳望月,又转头去看跪在那里的月牙儿。月牙儿两只小手放在膝盖上,也正张大了眼睛看容氏。
容氏的目光似乎略缓和了些,不过声音依然淡淡地,“快起来吧,我可受不起你的头。”
柳望月自然不肯起来。
月牙儿也跟着不动,可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却没闲着,又好奇转到齐修身上。正好齐修转过头来偷偷看她们母女。月牙儿有些害羞,扑到柳望月怀里,只露出眼睛来,偷偷打量齐修。
“老太太,求您听我说几句话。”抱紧了月牙儿,又冲着容氏磕头道。
容氏不置可否。
柳望月又将她和齐修过往经历,以及为何来寻亲说了一遍。
“妾身自幼丧父,只有寡母,虽衣食不缺,但是日子过的实在不易。齐爷两三年不曾露面,音讯皆无,就有本地无赖生出坏心肠。要欺rǔ妾身母女,霸占家产。妾身不从,就有人说妾身的月牙儿来历不明。妾身没有办法,只好狠狠心,变卖了家产投奔过来。妾身并没有上,只想月牙儿有父亲、亲族倚靠,不被人说三道四。”
“你真的只要这些?”容氏说道。
“妾身不敢撒谎,若妾身有别的念头,就让妾身死无葬身之地。“柳望月道。
荀卿染听得心惊,这个年代的人,都十分相信鬼神之说,不会轻易说出这样的毒誓。
“只求老太太认下月牙儿,她是二爷的骨ròu。”柳望月道。
“那就让我看看你的诚意。”容氏说着,吩咐人将那婚书递给柳望月。
柳望月接过婚书,忍了又忍,眼泪还是扑簌簌地掉到上面,不一会就模糊了上面的字迹。
“娘,别哭。这里不好,咱们回家去。”月牙儿抬起小手,帮柳望月擦眼泪。
“傻孩子,这就是你的家。”柳望月qiáng笑道。
“老太太,这就是妾身的诚意。”柳望月将婚书撕成了碎片。
“你还算知趣。”容氏道,便半眯上眼睛,挥了挥手,那意思是让人带柳望月母女下去。
“老太太,妾身还有一个请求,请老太太容妾身和二爷说两句话。”
容氏不置可否。
柳望月掉转身子,朝齐修跪了下去。
两人对视片刻,柳望月泪眼盈盈,齐修不自在地gān咳了两声。他心里此时有些乱,两年多不见,柳望月容氏不减,也许是因为一路奔波,脸庞略微清减,称着点点泪痕,更添了几分风韵。齐修的心又动了起来,不由得想起两人过去一起度过的那些日日夜夜。齐修心中有些后悔,不该就将柳望月完全抛在一边。这两年他所经手的那几个男男女女,论起温柔缠绵,能给他安心的感觉的,哪个都不如这柳望月。
还有忽闪着大眼睛看他的月牙儿,那是他的女儿,他还为她特别打了个金锁。月牙儿这个名字,是他给取的,用的就是柳望月的月字。
想到这,齐修有些埋怨柳望月。都等了主,为什么就不能再等等,非要在这个时候跑来,还闹出这些事来。等他忙过了这段日子,他总会想起她们母女来,到时候想法子接她们来家。何至于闹到现在这样,让他在老太太、太太们还有二奶奶面前没脸。
“爷,请您看看,这是您的骨ròu。上次您到宁州来看妾身,她还不会说话。如今她已经会说很多话,也很懂事。总是喜欢问妾身,她父亲是谁,为什么不来看她。妾身每次都拿出您给她的金锁来,告诉她,她父亲是安国公府的公子,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有天,会带着大花轿来接她。会保护她,会带她出去玩,不用总关在家里,不会再让人吓唬她……”
柳望月声音有些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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