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卿染垂下眼帘。
见荀卿染面有不忍,旺财媳妇心中一喜。
“那也是她的命罢了。奶奶没必要为她劳神。”旺财媳妇又道,然后才小心翼翼地问,“奶奶打算怎么处置这丫头?”
麦芽这时端了刚剥的核桃仁送上来。荀卿染捻起一颗,慢慢地吃“四爷看了太太的信,气的不行,说是那招摇撞骗的道人,竟然骗到咱们史国公府上来了。这要是就任他摆布,传出去还不笑死个人。”荀卿染缓缓说道,“四爷说,得尽快把善喜送回去,王勤家的.也陪着她回去吧。”
旺财家的心里咯瞪一下,果然齐攸是不打算留下善喜和王勤家的。
“四爷这样处置自然是英明的。”旺财家的道,“……二奶奶刚生产,又不能理事,六姑娘又出了门子,家里也没个帮手,现如今,家里的大小事qíng,都是太太一人在cao持,祈年堂每天来往的人不断,太太事忙难免有一点半点照顾不到的,就有一起子小人,靠着巴结逢迎,哄住了大太,专爱调三唆四地……”
荀卿染认真听着旺财家的话,眼袖中有些忧虑。
旺财家的见火候差不多了,又道,“善喜罪有应得,只是她这样回去,太太见了,不知要怎样想。若有小人在太太那里嘀咕,让太太想岔了,和四爷母子隔阂,奴才为四爷和四奶奶不值啊。”
荀卿染笑着看了旺财家的一眼,“你说的何尝不是,只是四爷定下的事qíng,我如何能改。这些事,你是清楚的。太太那里,还要你肯说句公道话。”
旺财家的忙陪笑,“不用奶奶嘱咐,奴才宁肯得罪太太,也要为四爷和四奶奶进言。只是,那王勤家的和善喜,为了自己脱罪,不知道会在太太跟前说什么。天长日久,奴才一张嘴,难保就能讨的了好。”
荀卿染没有言语,似乎有些为难。
“奶奶,奴才有个主意,可以让太太对四爷和奶奶满意,不让小人生事,于奶奶也是大大的有利。”旺财家的搬了小杌子,凑到荀卿染跟前说道。
“哦,”荀卿染一喜,“嫂子可有好主意教我。”
旺财家的没有立即答话,只四下扫了一眼。
荀卿染挥挥手,让几个丫头,连同许嬷嬷都退了出去。
“……嫂子有好主意教我,我绝不会忘了嫂子。”荀卿染道,这却是将旺财家的当作了心腹。
旺财家的心中自然高兴。齐府中这几位爷,四爷齐攸是最有本事的,虽然以后继承不了国公府,但是自家能创出一片天地来,绝对是值得巴结讨好的。能得了四奶奶的青眼,对于她们一家那是大好事。
“奶奶把奴才当成个人,奴才也就不避嫌疑。奴才为奶奶计较,奶奶不如学一学二奶奶。”旺财家的低声道。
见荀卿染面露疑惑,旺财家的解释道:“奶奶想想二奶奶身边的冬儿姑娘。”
荀卿染若有所悟。
“府里面是正经有规矩的,通房姨娘再得脸,也爬不到主母头上。可话又说回来,府里这样的人家,爷们屋里没个人.奶奶们脸上不好看,怕人说不贤惠。二奶奶的xing子,最是拔尖好qiáng,并不能容得屋里人。冬儿姑娘,府里也都心知肚明,不过是个摆设,为的是堵住别人的嘴。”
“你的意思是?”
“奶奶现在怀着身孕,不如顺着太太的意思,收了善喜在房里,也如同冬儿姑娘一样,做个摆设,一方面得了太太欢喜,另外那,有她在,堵住了众人的嘴,奶奶得个贤良的名儿,也让人不好再往奶奶屋子里塞人。一举数得,奶奶何乐而不为那?”
荀卿染有些松动,却依旧有拿不定主意,“善喜和冬儿又不一样,何况,还破了相。”
旺财家的自然知道荀卿染说的是实qíng,冬儿是齐二奶奶的心腹,是自小就带在身边的陪嫁丫头,善喜却是齐二夫人给荀卿染的,这里面差别可就大了。不过她眼看就要说服荀卿染,自不会半途而废。
“善喜和冬儿不一样,奶奶待她就有待她的法子。一个小院,安置了,做个样子罢了,说出去却是极好听的。破相也不要紧,难道四爷还会真会搭理她不成,别人那里也有现成的说辞,就是命格,太太所说的旺子的命格啊。奴才回到京城,自不会说她破相.只说四爷收用了她。太太那边从此更会看重奶奶了。”
旺财家的看着荀卿染,只等着她点头答应。
“这事只怕不成,怎好欺瞒太太?”荀卿染摇摇头道。
“这怎么叫欺瞒,太太是一片好心,只是善喜那丫头粗手笨脚。不让太太知道,才是奶奶的孝道那。”旺财家的道。
荀卿染已经被旺财家的说服,“你说的有道理。嗯,这事,还得四爷同意才成。”
“若说四爷,是最有主意的。这事若别人自然说不成,只是四奶奶可不是别人,只需一说,保准能成的。”旺财家的笑道。
荀卿染被说的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旺财家的见事qíng也就如此了,便告辞出去,荀卿染打发小丫头送了旺财家的出去。
许嬷嬷从外面进来。
“旺财家的出去时看着很高兴。”
荀卿染就将方才旺财媳妇的话告诉许嬷嬷知道。
“可是被奶奶料中了。他们两口子那样jīng明,肯定不想带善喜回去,自然要劝说奶奶将两人留下来。”许嬷嬷笑道,“这样自不用奶奶出口,她们肯定打了包票,在齐二夫人面前隐瞒,报喜不报忧。”
荀卿染点点头。
“这件事,还需嬷嬷帮我计议,可行不可行。”
许嬷嬷暗暗点头,如今齐攸是正二品大员,封疆大吏,比府里的两位老爷还高出一头去,齐攸和荀卿染感qíng正笃,齐攸这样维护荀卿染,若是换做别人,难免飘飘然,侍宠而骄,自然不会再把京城中的齐二夫人当一回事。荀卿染却能居安思危,顾全大局,大家子的主母若能如此,是全家人的福气。
齐二夫人那样的xingqíng,有这样的儿媳妇,不能不说是福气。只是,齐二夫人却一直把这福气往外推,也让人无可奈何。
“奶奶处事周全,”许嬷嬷看着荀卿染道,“只是心肠太软了些。奶奶心里,却是想给善喜留条活路吧?”
“嬷嬷看那善喜,xingqíng如何?”
“看着腼腆,老实,是个识时务的。很识时务。”许嬷嬷道,“是个会说话,心里有数的聪明人。”
这样的人也好驾驭,也不好驾驭。
“人心的善恶却不是一时半会就能看的出的。”许嬷嬷又道,“奴才不敢就枉下断语。”
“留下来,给她条生路,她肯走这条路,是她的福气,她若是不肯……”那剩下的半截话,荀卿染没有说。
晚上齐攸从衙门回来,荀卿染就和齐攸商量。
“我会写信给父亲和老太太,说清楚这件事。”齐攸道。
事qíng能说清楚,但是却拦不住齐二夫人的心思往偏里跑。
“兵者,诡道也。四爷,这两个人不能放回去。”
这两个人不能放回去。如果放了回去,不管原因如何,难道能指望齐二夫人通qíng达理,认识到她自己的错误,那是不可能的。只图一时之快,却会激化矛盾。她们如今和京城远隔千里,耳目再灵通,根基再深厚,却也总有顾及不到的地方。因此齐二夫人还是需要哄着。留下这两个人,自有旺财两口子为了她们自己的利益,回去说好话。让齐二夫人以为齐攸已经将善喜收了房,这样哄住齐二夫人,免得有什么异动,也防止她或是别的什么人再往齐攸房里塞人。
当然了,不放两人回去,在这里是她的天下,怎么处置都好,放回去,难不成让两个人背后去诋毁她?
齐攸听了荀卿染的话,半晌,点点头。
“就依你的意思,只是又要你cao心。”齐攸道,话锋一转,又道,“卿染,你何时变的如此狡猾了?”
荀卿染囧然,其实齐攸未必想不到这个方法,不过是保护她的念头占了上风。
“都是四爷英明神武,我和四爷一起,耳濡目染,自然也学会了一些皮毛。”荀卿染说着,伸手去摸齐攸下巴上的胡茬。
“……”
旺财家的几次来打探消息,最后荀卿染才给了她准信。
旺财家的这才将心放到肚子里。荀卿染又给府里的人一一准备了回礼,派了个心腹的管事,和旺财两口子一起回京去复命。
…………
总督府主院暖阁内,不断地传出笑声。暖阁内的家俱陈设都用了柔和的暖色调,又因烧着地龙,身在其中,犹如阳chūn三月。荀卿染的小腹已经微微有些凸起,只因着衣服宽大,并不十分显眼。如今她正斜倚在炕上,齐婉容坐在她的对面。
“……那个时候,人人都说太太肚子里的必是个姐儿,老太太心里想着要是个孙儿才好,太太也想再要个哥儿。奴才诚心礼佛半辈子,菩萨显灵,赐下来一个绝妙的生子方。见太太这样,奴才少不得献了上去。太太因此招奴才在屋里伺候,那时太太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奴才就一直伺候着太太,太太用了奴才的方子,这才有了五爷。”
王勤家的站在地当间,说的眉飞色舞。
荀卿染听得嘴角含笑。
“你那方子当真那么好用?说什么五弟出生,都是你的功劳,你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齐婉容似乎不信地问道。
“姑奶奶不知道,只是个方子也还罢了,这期间,奴才还要拈香请神,做许多个法事,不是那么轻易的事。奴才当时连吃了几个月的素,人都瘦了一圈。五爷生下来,太太说奴才辛苦,发下话来,以后有她在,奴才就有ròu吃。”王勤家的陪笑道。
照看王勤家的人讲,王勤家的有个特点,就是爱吃ròu,也能吃ròu,简直是无ròu不欢。
荀卿染忍不住抿嘴笑了笑。王勤家的被留在这里,并没安排什么差事,荀卿染也不用她来伺候。王勤家的总要献生子的方子给荀卿染,荀卿染自然没有理会。有一次齐婉容来,见了王勤家的,竟然是认得的,每次她来,都要招王勤家的来说话。
“你若真有这个本事,那还怕这辈子没ròu吃。”齐婉容说着,却看了荀卿染一眼。
荀卿染不搭腔,她对这个是真的没兴趣。
“你这方子,是有了身孕才有用。那若还没有身孕……”齐婉容转头问王勤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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