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你会说绝望或者希望。”柏子竞半响后说。
“为什么这么认为?”小江摆脱了一开始的异样,对于柏子竞这个人他知道不多,但仅仅知道一点点,也足够令人敬仰了,何况这人还是邹盼舒的老师。
小江可不想给他留下什么坏印象,不过既然他有兴趣交流,却也无不可。
柏子竞没有回答,过了一会儿反问:“你为什么觉得是轮回?”
偷偷翻了个白眼,小江神色淡然地说:“物尽天择而已,任何事物和人都是命运中的一份子。”
柏子竞扭头看了眼小江,这个青年与两年多前在国内初见时有着迥然不同的洒脱,那时候这种气质已然显露出痕迹,原本以为会在纷扰的现实社会中磨砺成圆滑,却不曾想再见是这样的境遇。
柏子竞的眼光非常的毒辣,仿若世间一切在他眼中都是表象,能够透过双眼看中核心,这种穿透性极强的目光常常会让人觉得这个人不可理喻,却又不敢与他对视,不自觉就会矮人几分。
小江也不可避免地觉得不舒服,这样的目光充满了攻击性和解剖感,就好像你在他面前是透明的,你心底的某些原罪般的恶念纷纷跳出来无限放大。
“你不忙吗?”小江话才出口就差点咬到舌头,对盼舒的老师说出这么明显的赶人的话,实在太不礼貌了。
“当时你们怎么样?有谁受伤吗?”小江马上转移话题,骨节分明的手指指向画面,心底微微松了口气,自己不看他就好,最好他觉得不耐烦自己走掉!
不自然的,小江放下来的手紧紧握着轮椅的扶手,好像这样就可以拥有更多的力量支撑。
柏子竞收回目光,蓦然笑了一下,意味不明抬头,没有如小江想的那样走开,而是缓缓开口说:“当时很危险,泥石流来得很突然。帐篷一下就被压住,器材几乎全毁,启光想要抢回那半年多的成果有点鲁莽,没有第一时间退出去,盼舒出去又回转找他,两人遭遇第二波滑坡,还好只埋了一半,就和这幅画里面的一样,好在他们没有搏斗没有致命伤,埋的是下半身,队里几个人一起把他们挖出来,赶在第三波滑坡前离开现场。就是这样。这幅画是第二天回头找东西时盼舒拍摄的,场面是有点震撼。”
短短一段话,小江仿佛看到自己出事那个傍晚,瓢泼大雨中黑沉沉的天际就如怪兽般让人心底发寒,他可以想象得到不管是邹盼舒的选择,还是柏子竞的选择,都不是那么容易做到,大难临头,更多人选择是独善其身。
那样惨烈的一幕,三言两语就说完了,小江不知道是否还有些说不出来的细节,比如,在明知道还会滑坡的时候,是谁带头挖人,又是谁率先发现这种情况……
“抱歉,让你回想这种往事。”小江歉意地说。
柏子竞却问:“你看了两个半小时了,还要继续吗?”
小江心中一跳,看了下时间果然过去两个半小时,不多不少,再呆下去他回程就会擦黑,那样的话容易有危险,再说大江会定时打电话来查岗。
“多谢提醒。我是要回去了。再见。”小江礼貌却疏离地说,手转动轮椅向着另一边的空档转弯。柏子竞三个字含在唇边又吞了下去,直呼起名感觉不礼貌,叫柏老师不够格,叫柏大师显得生疏,叫他的英文名同样不够熟悉,算来算去,竟然无法称呼这个人。
于是小江选择了忽视,呆在柏子竞身边总是容易让人紧张。
“我送你。”
柏子竞平平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小江只觉得汗毛立起,赶紧摇头拒绝,手下动作一快迎面撞上一个十七八的小孩,冲撞带来的冲击和刹车的反应,小江顿时胸口翻涌,极力躲避最后脚下还是擦到小孩的胫骨,脚指头钻心的疼。
还好他有点着急脚探了出去,不然如果是轮椅踏板撞到那孩子胫骨,想到自己得病的原因,小江的脸色霎时变得苍白起来。他们两兄弟都有着对生命和意外的畏惧,可以接受自己遭遇意外,却半点也不能接受别人遭遇意外。
小孩撞得不疼,却不耐烦地骂了几句,叽里呱啦一大窜外文说起来像倒豆子一样,马上从走廊那边再冲了一个小男孩过来,一把抱住这个小孩神色焦急询问起来。
“对不起,真是太抱歉了。我陪你们去医院检查一下吧,看看有没有哪里受伤……”小江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在展厅内奔跑喧哗,撞到人还不道歉吗?”柏子竞沉沉的声音一下打断了两个小男孩的互动和小江的道歉,旁边围观的人脸色也颇有这个意思。
两个男孩悻悻地道了歉,也不管小江什么答复竟然趁人不备哧溜跑了,小江只隐约听到他们一个人说赶快离开他们来了,他才发现自己的手臂酸痛得很,轮椅的速度根本起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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