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棠心神一晃,避开他的目光,起身便走,“你喝多了。”
燕行慢悠悠站起来,长臂一伸,一把将人拉回来。
宋棠猝不及防撞在他怀中,下意识就要拔剑。对方的境界威压却陡然爆发,将他推后两步,死死禁锢在墙角。威压如狂风过境,木窗无风自动,哐嘡一声关上。桌上酒盏跌落,碎了一地白瓷。
浅尝辄止的一个吻,还带着凌冽的酒香,令从不饮酒的宋门主面红耳赤。对方仍不肯放手,灼热的呼吸全喷洒在他耳鬓,酥酥麻麻的。
“我就是喝多了,你打我吧。这次你想打断哪条腿?”
宋棠气的发抖。一身真元尽出,手中剑已出鞘半分,又骤然停下,因为那人说,“天亮之后我有决斗,一言九鼎不能逾期,今晚你把我打残了,明天我只能去找死了。”
说完当真散去威压,毫无戒备的空门大开,只顾俯身去吻他。宋门主不过迟疑一瞬,就被人压在墙上欺负狠了。
末了还对方舔舔嘴唇,餍足的喟叹道,“……确实甜。”
“放肆!”
“你别这么看我,我怕自己忍不住。”
宋门主平日不怒自威,常人不敢近身,可惜现在眼角湿润,面色潮红,原本一丝不苟的道袍与发髻都乱了,落在登徒子眼中真是别有风情。宋棠忍无可忍,一剑鞘打过去,却还记得把握分寸。燕行挨完闷哼一声,顺势退开,笑着听他教训。
“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武者决战在即,最忌心浮气躁,更忌动欲!多年前我曾见过陈逸出刀,天赋潜力万中无一,由不得你轻敌狂妄。纵然境界差距不可逾越,也从没有哪场比斗绝无变故……”
“说完了?”
“嗯……”
“消气了?”
宋棠又瞪他一眼。
月色透过窗棂落在他们身上,有打更声从街上传来。燕行看了眼天色,“我再不赶去叶城,就真要迟了。”
“你早就该去。”
燕行想说你等我回来,最终只是替对方整好衣冠。他推开二楼的窗户,一跃而下,看似潇洒至极,不过是不敢回头。
片刻后竟听见酒楼上遥遥传来一句,“打不赢就别回来了。”
燕行朗声笑起来,这样一说,哪有打不赢的道理?
宋棠坐了下来。
空荡荡的酒楼杯盘狼藉,对方留下的半碗酒映着月色,也照出他的面容。他端起来一饮而尽,辛辣入喉,立刻被呛的连连咳嗽。
宋棠自嘲的笑了笑。他时常想,燕行到底看中他哪一点?
若是一时兴起,怎么漫长年岁匆匆流逝,对方的新鲜感怎么还没消下去?要说天资品貌,他算不得天下无双;要说身份地位,青麓剑派掌门人确实位高权重。
可是燕行不会在乎这些,他根本不知道对方到底在乎什么。
“听说沧涯山天心崖的日出极为壮观?”
“确实壮观……不过看的多了,都是一成不变的老样子。说起日出,东陆最东的边境,无名孤峰上朝阳升起时,好像伸手就能碰到太阳。”
“这样说来,日出是东陆最好?”
燕行靠在树上歪头看他,“最壮观,却不是最好……有次我孤舟渡海遇上兽潮,一路从浮空海拼杀上岸,正好赶在日月交替,才算最好。”
每逢谈起诸如此类的话题,宋棠总会觉得,与波澜壮阔的奇景,生死契阔的奇遇相比,他实在是寡淡又无趣的人。
燕行不一样。就像苍鹰,能飞过崇山峻岭万仞绝壁,沧涯留不住他,青麓也留不住他。
天光微亮时,宋门主走出了酒楼。晨风拂面,令人神清气爽,他长舒了一口气,将感怀怅然统统抛下,举步向前。
若他知道对方会因为他一句话,比斗结束便一刻不停的赶来,这时绝不会走,如此也不至于朗朗乾坤下被堵在青麓殿门口,白给人看了热闹。
“不是说好了等我回来么?”
宋棠蹙眉,“我何时说过这种话?”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晚上说的话,白天就不认了?”燕行有些委屈,“哪有这样的道理?”
殿门前所有人目瞪口呆。
今天的南陆有又新传言,传言里宋门主成了负心人。
宋棠在教导程天羽批复公文,燕行却要带人去沧江上看日出。
趁着夜色不由分说,拉着人说走就走。
程天羽捧着满怀的玉简,一路追出了青麓山门:“师兄,我还没学会,我真的不行啊。”
宋棠回头还想说些什么,却被燕行拦住,大手拍在程天羽肩头。
“你也老大不小了,男人,怎么能说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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