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青见他态度随意,也就不再多作客气,自然而然地在他斜对面坐下。
薛常抬眼朝站在他身后的白黎看过去,见他正好奇地打量着四周,眼中滑过一丝黯然,笑了笑,道:“我这里没有等级之分,小书童也坐下吧。”
白黎闻声扭头看他,眨眨眼点头笑起来,“哦”了一声毫不客气地在游青身边的石凳上坐下,想朝游青靠过去一些,动了动屁股才发现这石凳是固定住的,只好作罢。
游青趁着云栖上前沏茶的功夫,表达了一番对丞相的谢意,从袖中将画轴掏出,笑道:“这画原本是拿不出手的,只是一番心意,大人见笑。”
薛常拿过来展开一看,眉头大为舒展:“妙!这烈马图画得可真是妙!游兄当真是个聪慧之人!”
只是一副画,就直接改口唤他“游兄”了,游青对此一点都不意外,只是淡然地笑了笑:“聊表谢意,大人不嫌弃就好。”
薛常倒是真的很喜欢这幅画,上上下下端详了很久才将它卷起来,眼中满是欣喜:“想不到寥寥数面,游兄竟与我如此投缘,这图我就不客气地收下了!”
白黎在一旁听得一头雾水,怎么画了一幅画就投缘了?
游青瞟到他茫然的神色,眼中浮起笑意,朝四周看了看,又道:“今日过来只是道谢,想不到还能见到如此美景。”
薛常俨然将他当作知己了,爽朗地笑起来:“这算什么,等入了夏你再过来,坐在水榭喝茶赏荷花,更是别有一番韵味。”
游青笑了笑,又与他闲聊了几句,觉得差不多了,便准备起身告辞。
“天色还早,再聊一会儿。”薛常悠哉悠哉地给他续了一杯茶,见他面露疑惑,笑道,“两个月前被人拦了轿,得了一样东西,横竖留着也没用,拿给你看看。”
说话间,云栖已经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仔细看去似乎是一叠折起来的纸。
薛常将这叠纸接过去,缓缓打开,铺到游青面前。
游青一看,竟是一份状纸,疑惑间蹙起眉头,将状纸拿起来,还没来得及细看,目光一瞥竟见到最后落笔之处写的是“陈氏之女素素”,顿觉莫名其妙。
薛常喝了口茶,在一旁道:“我的轿子时不时就要被人拦一下,都成家常便饭了,不过这回的事可真是过于无稽,头一回碰到告状将自家人给告进牢中的事。”
游青心里咯噔一下,连忙将状纸上的内容看了一遍。这陈氏之女便是烟陵郡原县令的女儿陈素素,也不知发了什么癔症,状纸里条条陈述游青的罪状,说他害得自己家破人亡。
游青眉峰紧蹙,想着薛常竟然大大咧咧地将这状纸拿给自己看,态度言辞间听上去似乎是个大乌龙,不由更为疑惑,想了想,如实道:“这陈素素我倒是认得,家破人亡一事,却不知从何说起。”
白黎先前一直在听着小船上的音律发呆,一听陈素素的名字不由一个激灵,眨眨眼连忙凑过来看状纸,看了半晌发现有一半字都不认识,不由有些泄气。
薛常不以为意地笑道:“接到状纸,我便派人去查过了,之前朝廷听说那县令病的不轻,下拨了一个新的县令过去,现在才知道,那县令是疯了。”
“疯了?”游青面色诧异,想到自己临走时那县令还好好的呢,怎么就疯了?不过他莫名其妙就将自己放走,莫不是那时候已经神志不清了?
薛常点点头:“是疯了。那陈素素对新县令告状,说你不知使了什么法子,将他父亲给逼得疯疯癫癫,人都不认得了,说得声泪俱下可就是拿不出个证据,把新县令弄得哭笑不得,最后给她查了查就不了了之。”
游青眉头紧锁,努力回想当时的状况,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女子性子倒是坚韧,又跑来京城想要告御状,也不知怎么就撞到我这里了。本来没什么事,结果将他父亲查了个底朝天,不说疯不疯,单就他犯下那些罪证,都是死不足惜。”
游青沉吟道:“大人为何会将此事告知于我?”
“有个疑点一直解不开,便想着趁你过来,问问清楚。据我所知,你是被那县令抓过去的,那后来是如何脱身的?”
“我也觉得奇怪,是那县令自己下令将我放开的。”游青眉头越蹙越紧,想到当日那县令奇怪的语调神色,脑中忽然有一个念头飞速滑过。
薛常见他神色不似作伪,便将那状纸拿到手中慢慢叠起来,缓声道:“这算是投桃报李吧,你送我一副画,我送你一张状纸。陈县令囚禁过你,我这也算是将此事给了你一个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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