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薛常若有若无地应了一声,朝他发髻瞟了一眼,忍不住又“噗”一声笑起来。
云栖实在是觉得莫名其妙,紧张得再次垂头:“大人若是没有什么吩咐,那属下还是下轿随行吧。”
“等回了府再下吧。”薛常笑眯眯地摆摆手。
云栖虽然满脑袋都是疑问,可平时听话听惯了,只好规规矩矩应了声“是”,腰背挺得更直,两只手握拳端端正正摆在膝盖上。
又行了片刻,轿子打了个弯,里面鸦雀无声,一个正襟危坐、面色紧绷,一个懒倚靠垫、散漫无边,对比十分鲜明。
薛常看了他半晌,见他不再那么窘迫了,觉得有些无趣,咂咂嘴忽然支起了身子,把唇凑到他耳边,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他身子一僵,耳根迅速浮上来一丝绯色。
定定地看了半晌,薛常挑起眉梢,探过头去看他的脸,见他眼皮子比先前耷拉得更低,忍不住轻笑出声,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耳语道:“你不是喜欢我么?我让你进来陪我,你怎么如此的沉默?”
云栖一听慌了,把头垂得更低:“属下不敢!”
薛常看他耳根的绯红蔓延到脸上,忽然觉得他整个人都有了些生气,忍不住笑意加深,又道:“不敢什么?不敢沉默?还是不敢喜欢?”
云栖恨不得轿子底下破一个洞,让自己掉出去才好,脸上一时红得能滴出血来,连脖子都烧出了一片火色,嘴唇动了动却不知要如何答他的话。
薛常习惯了他的面瘫,此时看他蒸成一只火球,不免觉得新奇,鬼使神差地捏着他的下巴将他脸转过来,看书画一样地打量起来。
指尖的肌肤滚烫灼人,薛常见他眼中闪过慌乱无措,忽然心底一软,不忍再逗他,笑了笑又将手放开。
云栖松了口气,心里一时滋味难辨,连忙将眼睫重新垂下。
薛常又倚回软垫,想把头靠在轿子边壁上,这才发现官帽还一直没摘,手刚抬起,又重新落下,笑道:“云栖,过来替我将这碍事的帽子摘了。”
“是。”云栖虽说是侍卫,不过一直贴身跟着,基本上也充当了侍从的角色,这些琐事做起来得心应手,转过身小心翼翼地将他帽子摘下来,可摘下后却没处放了,想来是自己占了这官帽的位置,没办法只好端在手中,又转回去正襟危坐。
薛常让他这模样逗乐,扭头从角落处取出每日上朝前用来整理衣冠的一面铜镜,递到他面前。
云栖没细想,下意识便伸手去接,见薛常手一让将镜子拉远,愣了一下,抬起眼,猛地看到镜中的自己,顿时傻了。
“我说今日风大,你还不信。”薛常笑眯眯地晃了晃手中的铜镜,“这满头的银杏叶,难不成是你自己长出来的?”
“这是怎么回事?”云栖震惊,“属下未曾察觉有人靠近!”
“紧张什么?或许是开个玩笑。”薛常仇家不少,知道他是在担心自己,笑道,“若真有人寻衅滋事,哪会做出如此幼稚之举?”
云栖短暂的震惊过后,觉得他说的极有道理,这才松了口气,随即又愣了一下,低声道:“原来大人让属下进来,是因为……”
薛常笑眯眯地将镜子收回去:“没错。”
云栖脸色顿时有些发白,心底滑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抿抿唇再不吭声,见他将镜子拿走又不敢要,只好抬手胡乱地在头上抓起来。
薛常看他毫无章法地抓了半天也只揪下四五片叶子,再次支起身,抓住他的手笑道:“你又看不到,乱抓什么?”
云栖手一颤,闷闷道:“属下失仪,差点给大人丢脸。”
薛常将他手按下去,含着笑不紧不慢地替他摘起叶子来,见他身子僵直,忍不住笑出声:“云栖,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我可曾苛待过你?”
云栖一慌,连忙摇头:“当然不曾!”
“别动!”薛常双手固定住他的脑袋,见他苍白的脸上重新染上赤霞,又笑了笑,将他一只手从官帽上拉开摊平,把摘下的叶子放在他手里,又继续替他整理鬓发,漫声道,“既然我不曾苛待过你,你为何如此惧怕我?”
云栖被他碰过的地方逐一发烫,心中更慌:“不是,属下只是敬重大人,并非惧怕。”
“敬重?敬畏还差不多。”薛常将他脸转过来,又去摘另一侧的叶子,听他呼吸微乱,只觉得好气又好笑,“既说不是惧怕,你慌什么?”
云栖连忙敛下眉睫:“没有。”
薛常看了他一眼,手中动作不停,轻叹道:“明明是良将之材,却困于院墙内做一个籍籍无名的侍卫。我虽没有苛待过你,可也觉得你一直跟在我身边实在是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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