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真的就有些说不清了,谭昭没想到里头有这么多的弯弯绕绕。
“虽非我愿,但是……对不起,傅红雪。”
“你不用道歉。”
傅红雪的拳头握得紧紧的,掌心的果核就像要钉近他的肉里一样,但他知道,这并不是叶开的错,十七年前,对方也只是一个在襁褓里的孩子。
“但我还是不能答应你,我必须杀了马空群。”
傅红雪是一个十分执拗的人,他认定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他分明已经知道这并不是他该背负的命运,该背负这份命运的人就站在他的眼前,可他不知道除了复仇,还能做什么。
“小雪,松手。”
谭昭不由得有些心疼这孩子,事实上他忽然想起了一个人,一个曾经也被仇恨占据生命的人,他伸手将傅红雪的左手掰开,掌心已经一团血红,叶开看见,眼中歉意更深。
这一切,原本该是他来承受的,却累得一个无辜的人受这般的苦楚。
“疼吗?”
傅红雪低头,他看到人细细地拿药水冲干净了他的伤口,又细细地敷了药,这才用干净的纱布包起来,包得又稳妥又好,这不过是小伤,却比从前他伤得要死时,都要被人重视。
原来,这就是亲情,这就是被人关爱的感觉?
“疼。”
傅红雪从不喊疼的,或许很早以前会吧,但黑暗里的日子总是过得太慢,以至于那么久远的时光,他已经完全不记得了。
叶开有些羡慕,他养父母早死,很早以前他就在江湖上流浪,等他被师父找到时,他已经十四岁了,太早尝尽人间艰辛,有时候他也会渴望亲情,比如此时。
“知道疼,就好好爱惜自己,不要拿别人的过错来惩罚自己,小雪,你没有错。”
“……真的吗?”
谭昭并不喜欢和别人有身体接触,但此时此刻,他毫不犹豫地给了便宜儿子一个大大的拥抱:“对,没有。”
和煦的拥抱,仿佛像是救命灵药一样,傅红雪难得有些呆呆地眨了眨眼睛,只觉得千年干涩的眼睛都有些微微的湿润,他尝试着回应,终于发现,原来一个人的体温,可以暖到这种程度。
他张了张口,想要叫一声爹,可到底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叶开有些感动,他本就是个感情十分丰沛的人,相拥的父子没有落泪,他却悄悄落了泪,还偷偷的擦眼泪。
“你哭什么?”
“我替你高兴。”
“那你应该笑。”
叶开觉得傅红雪就是一根木头:“你不知道有种情绪,叫做喜极而泣吗?”
傅红雪摇头:“不知道。”然后他又转头问石小福:“是这样吗?”
老父亲老怀安慰,偏心偏到没边:“没有,他瞎胡说闹你玩呢,你快打他!”
叶开:……溜了溜了,不能爱了,你们父子俩合起伙来欺负人!气秃!
叶开脸上的表情实在是太滑稽了,要哭不哭的小委屈,傅红雪又不是真木头人,终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眉眼弯弯,笑得实在很含蓄。
但常年不笑的人忽然笑了起来,就像是春回大地一样,便是他苍白的脸,也变得十分生动起来了。
“小雪,你笑起来真好看。”
傅红雪立刻就不笑了,谭昭就逗他:“和我笑起来一样好看。”
然后小可爱小雪忽然就又压抑不住唇角,又含蓄地弯起了眉眼,然后假委屈的叶开,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三日的功夫,很快就过去了。
叶开是个厚脸皮,他原本该进城打探消息的,但他忽然就又懒得去了,非要赖着两人,直到最后一日,他才进了城,到了那家喝酒的无名店。
楼梯口,还是那个玩着骨牌的轮椅男人,他脸上还有一道深深的刀疤,可这并不能影响男人的俊美:“老板,那日的酒没喝完,今日能补上吗?”
“别人不可以,你倒是可以。”
叶开摸了摸自己的脸:“难道是因为我长得好看?这多不好意思啊。”
那男人摇了摇头:“不是,因为你知道傅红雪的下落,若你将他的下落告诉我,这里的酒你尽管去喝。”
叶开忽然就不想喝酒了:“若你知晓了,你会如何?”
“你不是早已猜到了。”
“明日就是对战的时候了,便是你知道了,也没法子杀了他。”叶开说得很平淡,但这是他对石大叔的自信,他虽未见过石小福的武功,却见过对方的阵法,诡异莫测,半点都不像他人那般无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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